正文  第六十五節:仁義的葬禮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6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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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棕犬猶豫了一會,閃過一個動魄驚心的念頭。
    殺黑犬的衝動竟然無故消失了。
    在血染的腦袋中,還有一點點的仁慈。
    牠還是很想讓牠活下去。
    沒有誰是該死的,誰來到這個世界,都有生存的權利。
    假若從前沒有了黑犬,牠就不能活到現在。
    黑犬對牠有恩。
    牠以怨報德,是何道理,實在有違天理。
    黑棕犬突然感覺到黑犬略略把脖子向牠的嘴裏甩過去,使牠的嘴巴也別向一邊。
    這是一種暗示,示意牠繼續牠的意願,履行牠應有的責任。
    如成功把牠毀滅,牠便在新首領麵前光光榮榮地立下大功,那未來的日子便好過了。
    黑棕犬如欲得到棕毛犬的信任,那牠便先要把黑犬徹底地消滅。
    黑犬無疑是棕毛犬眼中之刺,心中之大患,不得不先把牠消滅不可,否則後患無窮。
    兩者是不共戴天的。
    黑犬衝著黑棕犬笑了笑,點了點頭,看來甘願為牠一死似的。
    黑棕犬見這一笑,心裏的堤壩一下子便崩潰了,淚水如泉湧出,一發不可收拾,實時四肢發抖軟了下來,一個撲通便跪在牠的麵前,腦袋再也抬不起來了。
    棕毛犬看得眼火直冒,狠不得實時把黑棕犬吞下,心下另一方麵也也敬佩牠的忠義。
    但在這個形勢,牠不可有半點仁慈,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稍有差池,這個難得千載難逢稱王的機會便會失之交臂。
    牠把心一橫,一股勁兒衝著黑棕犬跑過去,張開了口,露出了鋒利的犬齒,在牠未及反應之際便給牠咬個脖子,一塊血淋淋的肉塊便如撕紙般幹脆地撕下,經幾下胡亂的嘴嚼後,便成為了牠身體中的一部份。
    正因為椎動脈同時被咬斷的關係,黑棕犬的鮮血便如噴泉般激射而出,噴得在旁的黑犬和棕毛犬的身上都血跡斑斑,棕毛犬更噴得一隻眼睛睜不開。
    縱使如此,黑棕犬仍堅持著站了起來,蹣跚地胡亂地走了幾步,沒有方向,也像在找尋著什麼似的,走到全身乏力了,在倒下之前一刻,終於找到了黑犬的蹤影,勉力地掀動了一嘴角,向牠回以一笑,算是給牠最後的敬禮,然後咽下最後的一口氣便向右邊傾倒下去,便再也一動也不動了。
    黑犬心裏感到了點點的安慰,對黑棕犬的舍生取義的行為十分敬佩。
    棕毛犬對伏屍在地上的黑棕犬一屑不顧,滿腔怒火的回頭望著一群膽小如鼠的嘍囉,喉頭上隆隆地咆哮著。
    眾犬兒都低著頭不知如何是好,各都躲在別犬的身後,怕被棕毛犬發現。
    棕毛犬怒不可遏,一陣風的衝著牠們躍了出去,一連叼起幾頭野犬向黑犬扔了過去。
    那幾頭犬先後落在黑犬的跟前,跟牠對望著,不敢有啥行動。
    黑犬凝望著牠們好一會,便慢慢地閉起了兩眼,像要牠們向牠下手。
    牠們回頭望望怒氣騰騰的棕毛犬,心知勢如騎虎,不可後退了。
    棕毛犬見牠們仍沒有行動,便又搶上前把其中一犬狂咬了一會,咬得牠一臉血肉模糊,立時氣絶身亡。
    各犬兒都知道棕毛犬已達瘋癲的狀態,還顧身旁的弟兄,各犬也知道不可再怠慢了,雖還是畏懼,但仍逼著自己向著黑犬衝過去。
    黑犬昂然地站著,毫不退縮,迎著牠們的來臨,迎著死神的呼喚。
    幾頭犬兒當嘴巴碰到黑犬的時候,便不顧一切,拒絶思巧,怕想起黑犬的麵容,怕想起跟牠一起的往事,怕想到心中的愧疚,怕去想什麼是忠義,怕想什麼是對與錯,隻管狂咬著,像身後的棕毛犬一樣,唯恐有一刻的怠慢便斃命於棕毛犬的嘴下。
    其他的幾頭犬,也仿著牠一樣,閉起眼便狂咬著,充作不認識黑犬,埋沒著良知,壓抑著憐憫之情,死命的狂噬下去。
    經過一番的噬咬後,黑犬渾身都被咬得稀巴爛,一塊紅,一塊白,沒半塊完整皮膚,鮮血淋漓,隻得一條赤色的身軀。
    一眾犬兒終於停了下來,大都垂下了頭,不敢直望黑犬,很懼怕看到牠的狀況。
    黑犬乏力地,迷迷糊糊地向前踱了幾步,在倒下前回首望著背後的犬兒們,笑了笑。
    牠這麼的一笑,代表著一種讚賞,一份謝意,沒有半點怨恨,像要牠們不要擔心內疚,以後要活活地活下去,但願有一天會重逢,再續未了的手足之情。
    牠對自己這一生無悔無憾,很滿足,對能認識到牠們感到快慰。
    生命其實不應在乎長或短,而是其中的重量。
    一個生命的終結,也許是另一段生命的開始。
    所以生離死別不足痛哀,為求灑脫地迎迎送送。
    黑犬軟乎乎的身軀,沉重地倒下來,輕輕地發出一聲悶響,便再一動也不動了。
    犬兒們的惶恐也隨之消失,為牠們帶回來了呼吸,重新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牠們從未做過,也不會想到今天會幹出這麼不義的事,驚魂未定,目定口呆,不知下一步應怎麼著。
    那被圍攻的白貓也看得怔住了,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極力的壓抑著心底下的顫抖。
    黑犬就這樣被牠的同胞們殺害了。
    往昔的恩恩義義驟然煙消雲散,彷佛從沒有出現過,而牠們也不想記起,自己跟黑犬的一切記憶,因為它隻會增添牠們良知上的罪惡感。
    這不斷地在折磨著牠們,步伐也沉重了不少。
    所以牠們都拒絶回首,拒絶回憶。
    回憶太可怕了。
    回憶像夢魘日日夜夜的纒擾著牠們。
    當中有一道永不能愈合的疤痕。
    今回,秦可能親睹在動物中的爭鬥實錄,這跟人類世界中的沒兩樣,同樣是血腥的,奸險詭譎的,一樣是深不可測的。
    原來所有的生物天生的都是這樣。
    弱肉強食才是王道。
    情感恩義怕隻是用來瞞騙自己,是生命中的裝飾品而已。
    有一膽大的灰色犬兒,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邁著慢步向黑犬踱過去,走到牠的跟前,垂下了頭,張開了口叼起了牠的身軀,半拖半拉的向別的方向邁出去。
    牠走到了一片較為空曠的地方,放下了黑犬,撇開了兩後腿,便開始用前用前爪挖掘。
    牠冷不防從右方飛射過來的一塊尖利的石頭,在額邊閃過,沒啥痛楚,未幾便是一片濕涼,一股血水便越過眼簾流了下來,令牠睜不開眼睛。
    接著便是另一塊石頭激射過來,在牠的頸側擦過,跟剛才的一記不同的是,這趟的血口子比之前的更深更長,加上是要害,血子湧得更快更多。
    血水一下子便把它的脖子和一隻前爪子染得濕漉漉的深紅。
    眾犬子不敢造次,因為牠們都知道這是棕毛犬的所為。
    牠要給所有手下們都知道,什麼叫做逆牠者亡。
    眼前所發生的就是一個例證,證明牠是不會偏私手軟的。
    要當一個統領人,就得要放開膽子幹,不容有半點怯懦姑息,才可以立下威信,才能震懾著手下。
    那頭灰犬回過頭來,欲衝著棕毛犬跑過去,但還未提起後腿,牠便四肢發軟,身兒一歪便側倒在地上,像一棵倒下的小樹,沒哼出一聲,隻聽得一聲悶響,之後又是一遍死寂了。
    死氣沉沉,死亡的氣息驟然濃烈地彌漫著這遍大地。
    眾犬兒們都不敢哼聲,沒頭敢動,甚至不敢抬頭張望,像怕死神降落在自己的頭上,也渴望有神仙來拯救牠們。
    在牠們的心底裏都希望有正義的存在,可這好比沙漠中的水,同樣是罕有難尋。
    命運不曾掌握在手裏,牠們隻好等待,等待生命繼續燃燒下去。
    棕毛犬即是說不想有犬兒替黑犬埋葬,牠覺得牠不配被埋葬。
    放下了勢力的權仗,沒了生命,牠隻不過是連吃也不得的黴爛的賤肉。
    棕毛犬環視四周一回,看看還有沒有異己的份子。
    牠心胸狹隘,根本容不下一粒異己的沙子。
    剛剛才掌握到權力,還未享受得夠,怎會讓別的有機可乘?
    牠那森嚴的目光,射得眾犬兒都噤若寒蟬,心裏暗喜。
    牠轉身歪著頭看看那頭不知天高地厚的白貓,想著以什麼方法來把牠擒住,用什麼方式來把牠處決,愈想就愈是興奮,嘴角不經意地流露了貪婪奸險的亮光。
    白貓決意要跟牠們一戰。
    一貓敵眾犬,是怎麼大的天下奇聞啊!
    螳臂擋車,世間上竟有如此不自量力的動物。
    白貓撇開四腿,把身兒挺得又直又硬,
    身上的毛發也直豎了起來。
    牠的瞳孔也由欖核形變成垂直的一線,眼白由灰白色變成了淡黃,利齒尖利的鋒芒,向著四處發射,
    刺痛著眾犬兒的眼球。
    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便衝著牠們跑過去,化作一團白白的雲影,穿梭於牠們之間,在一口呼吸之後,白貓便悠然地蹲立在山坡上一顆大石之上,俯瞰著血跡斑斑的大地上,滿感自豪。
    因為牠所經過的犬兒們,無不不被牠抓傷,牠們根本來不及反應,來不及躲避,就被白貓在身上留下了幾道深深的血口子,任由血水汩汩的淌下。
    看著這鮮豔奪目的血采,心下異常的興奮,這不斷地催促著慫恿著牠趕快施展第二輪的攻勢。
    牠希望會從此得到更大的亢奮。
    推動我們做下去的動力,就是第一次初嚐的亢奮。
    白貓還沒理順好呼吸,便一個轉身,再次朝著牠們忘我地衝過去。
    這一衝,猶如飛蛾撲火,沒想過後果。
    當死亡也不怕的時候,牠還怕什麼?
    當跑近牠們的時候,牠便躍上半空,欲重施故技。
    可牠們不是待死的羔羊,受以上一趟的教訓後,那會這麼愚笨的坐以待斃呢?
    在白貓未及騰上半空之際,便感到肚下一涼,心下即知道不妙,但仍無阻牠的攻勢,身體仍對準牠們飛去。
    當牠再次落在地上時,肚上的傷口也凝固了大半,再沒有新的血水流出。
    棕毛犬看著牠笑了一笑,不屑牠的舉措,不覺得牠勇敢,隻認為牠愚昧無知,不知好歹。
    螻蟻尚且偷生,白貓這麼做,也實太不自愛了。
    牠對這愚笨的貓兒是不會姑息的。
    第六十六節:
    棕毛犬反轉身體,背向著白貓,接著用後腿猛力向後一抓,一撮大小不一的沙沙石石便對準白貓飛射過去。
    沙石飛上半空速度不一,高高低低的,密密麻麻的編織成了一個巨網似的,不偏不移的罩著白貓的上空。
    白貓眼睜睜的望著如蜂群的沙石,不去躲,不去避,任由它降落在身上。
    沙石沙沙的掉在地上,掉在牠的身上,泛起無窮無盡的刺痛,兩顆眼睛更被沙粒封閉起來,痛得快要爆破似的。
    白貓待所有的沙石落定之後,才施施然搖搖頭,把身上的沙拽了下來,然後又若無其事的重新挺直地站起來,像要對棕毛犬示意,牠的所謂絶活在牠身上是起不了大作用似的。
    棕毛犬那受得起如此大辱,不得不把這可惡的貓兒碎屍萬段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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