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六節:深不見底的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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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毛犬反轉身體,背向著白貓,用後腿猛力向後一抓,一撮大小不一的沙石便對準白貓飛射過去。
沙石飛上半空速度不一,高高低低的,密密麻麻的編織成了一個巨網,不偏不移地罩著白貓的上空。
白貓眼睜睜的望著如蜂般群的沙石,不去躲,不去避,任由它降落在身上。
沙石嘩啦嘩啦的掉在地上,掉在牠的身上,泛起無窮無盡的刺痛,兩顆眼睛更被沙粒封閉起來,痛得快要爆破了。
白貓待所有的沙石落定之後,才施施然搖搖頭,把身上的沙曳了下來,然後又若無其事的重新挺直地站起來,像要對棕毛犬表示,牠的所謂絶活在牠身上是起不了大作用似的。
棕毛犬那受得起如此大辱,恨不得實時把這可惡的貓兒碎屍萬段。
牠再次橫視身後的嘍囉們,隻隻都顯出不積極的神態,似乎很想退下去,卻不敢移動半步,怕若殺身之禍。
棕毛犬為免自己再有任何損傷,不想上前線親自動手,況且麵前隻不過是區區一頭不知死活的貓兒罷了,量牠也不能做出啥來,所以這應由手下代勞才對。
牠牽動著喉頭,壓著嗓子,發出低沉的鳴響,傳進每一頭犬兒的耳中。
這是一個召集和進攻的訊號,各犬兒以前聽到此訊號,都會實時放下手上的活,不約而同地齊集在一起,整裝待發。
可這一趟,這陣響聲卻像陰差的呼喚,聽得牠們心裏發毛,沒頭敢踏前半步。
棕毛犬見狀,怒不可遏,轉而發出另一種鳴響,這聲鳴響低沉陰鬱,聽得牠們毛骨悚然,這也是一個最後的通牒。
不遵循者自當大禍臨頭。
那幫犬兒當聽到這鳴響,無不心底打顫,不得不強逼自己提步向白貓邁過去,以免棕毛犬向牠們發爛,甚至大開殺界。
這是一個命令,牠們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
牠們牢牢地望著這貓步步進逼,把內心的恐懼化成一股力量,望能快快把事了結,好讓牠們回複當初平凡安定的日子。
牠們心裏都在想,對牠們有著大恩大德的黑犬,牠們也可有開殺界,難道這跟牠們沒有任何轇轕的白貓會手下留情?
牠們互傳著眼色,陰森詭秘,期望能行動一致,集結著力量把白貓徹底殲滅。
白貓肚下的血口子汩汨的淌著血,是那麼的熱,那麼的燙。
牠吱吱的咬牙切齒,不畏懼,不退縮,不望有命回去,但求戰鬥到底,不會向敵人顯出怯懦的神色。
擒賊先擒王,牠必須先把那一眾之首打敗,才能把局勢扭轉。
牠忍耐著或者忘記了傷口的痛楚,蓄滿了一股勁便朝著棕毛犬衝了過去。
牠鑽進了犬兒群,沒一頭犬曾動身上前去阻止牠,又或者根本來不及反應,隻眼巴巴的望著一團白影在眼前略過,一陣風的在身旁擦過。
其實在牠們心裏,都冀盼著會有一個白勇士來把局勢扭轉,牠們不甘心以後都要這樣的活下去。
可這隻是一個妄想。
牠們如今處於的如斯惡劣的處境中,還有資格去妄想嗎?
白貓如此勇猛的舉動,一方麵令牠們大為棘手,而另一方麵卻又暗地裏欽佩牠。
在牠們的腦海裏,黑白正邪的界線永遠是那般模糊,思來想去也想不清。
因為這關乎自身利益的關係。
牠們還未能為理想而豁出去。
白貓沒想過自己的勝算,可牠還是也要一試。
白貓的速度奇快,棕毛犬立即把身體略為一沉,然後四腿一蹬,便霍地躍上半空,對準白貓飛迎麵撲過去。
牠滿以為自己的身手和速度棕毛犬是沒法及得上的,定會把牠嚇倒,可沒想到牠會有此一著,心頭猛震蕩了一下,瞬即又咬緊牙關,仍硬著頭皮衝過去。
白貓瞪大了雙眼,怒視著牠,以眼神告之牠是不怕死的,就是要死,也要牠一起陪葬。
兩者在半空中上相遇,棕毛犬張開了嘴巴,露出了可怕的獠牙,企圖在牠身上深深的咬一把,沒料白貓也同時別個頭來,也向牠張口要噬。
兩者牙齒猛烈地相碰,嘎吱的一響,那陣震蕩震得牙齦痛得要命。
兩者回落於地上,強忍著痛楚,棕毛犬抬起了一前肘,往嘴邊拍了一記,一顆犬齒黏連著血漿奪唇而出,無聲無色的掉在血染的地上。
這小小的犠牲牠絶不會吝嗇。
要成就大業,必定要有所犠牲。
可當著眾嘍囉麵前丟臉,卻是一大侮辱。
牠要立即施展特強的攻勢,來掩蓋這個窘態。
牠眼望遠方,以作掩飾,趁著白貓不為意,肘子往地上一挖,一塊細小的石塊,靜悄悄地破空而出。
白貓縱使一直監視著棕毛犬的一舉一動,目光一秒也沒離開過牠,可仍察覺不到牠已再次攻擊牠。
當牠看到迎麵來了一細小石塊時,一顆門牙已被打掉了。
要不是它抵擋了石塊的來勢,恐怕喉頭已被打穿了。
白貓不慌不忙地吐出一口血啖,連同把斷齒一同吐出。
棕毛犬看見了,笑了,大樂。
牠算是挽回了麵子。
可牠們之間的戰事還未結束。
白貓抬高了頭,直勾勾的凝視著棕毛犬,仇恨之火比之前燒得更烈。
牠邁著輕柔的步伐,向著棕毛犬踱了過去。
牠能如此的冷靜,是因為牠已放下了一切。
包括牠的性命。
牠已無家可歸,無友可依,一無所有。
全都是眼前眾犬兒所幹的好事。
牠要讓所有犬兒都知道,牠是能這麼的強悍,比牠們更強悍百倍。
現剩下牠孤身一頭無依無靠的貓兒,是生是死也已不在乎了。
隻要還有一口氣,也要為家人為朋友複仇。
白貓終於來到牠的跟前,兩者隻得一尺之隔,四目擦出了火花。
牠如此的舉動,就是一種挑釁。
要牠不可不接受,要牠不得不麵對。
白貓蓄好了內勁,一個勁兒向牠撲了過去,兩肘猛纏著牠的脖子,把長而鋒利的爪子恨恨的深深的紮進牠的肌肉內牠的血管內。
血液就從爪子與肌肉之間旳隙縫噴將出去,濺得牠身上雪白無比的毛發血紅斑斑。
棕毛犬恨自己太輕敵,給了牠機會下手,讓自己受傷。
真是愚不可及。
棕毛犬把身體左搖右擺,試著要把牠的爪子甩掉,可它們卻像有倒鉤的釘子,牢牢地抓緊著牠,一點也沒放鬆過。
牠唯有跟白貓一般,伸出爪子反抓著牠。
兩者便互相抓著對方在地上翻騰著,蹭得一身灰灰黑黑的泥濘。
貓兒的氣力怎會及得上犬兒?
棕毛犬趁機用兩前肘子,按壓著白貓兩肘子於地上,使牠動彈不得。
白貓的前肘子就像被釘釘著一般,無論牠怎樣死命地掙紮,都未能挪動分毫。
白貓急得要命,可牠沒法脫身,眼看著棕毛犬那奸邪的目光逐漸移近,牠冷得血脈也凝住了,連呼吸也忘記了。
不一會,棕毛犬的利齒已然到達白貓的頸邊,伸出了舌頭,輕輕也舔著牠幼嫩的白毛。
牠露出又憐憫又自豪的目光。
這可是牠第一次嚐貓兒的血,未知味道如何,十分期待。
牠慢慢地把兩顎合起來,尖利的犬齒便毫不費勁地紮進白貓的脖子裏去了。
幾顆血滴兒便躥了出來,像見光的老鼠般匆匆地沿著牠的身軀滑下去,一轉眼便消失了。
白貓睜著怒目,可沒法看得見棕毛犬的麵目,隻把目光往灰灰的無情的天空裏投。
牠的意誌仍不滅,不會讓絶望令牠感到絶望。
棕毛犬感覺到白貓不斷地在顫抖,心下暗喜,覺得牠也不外如是,跟別的貓兒也沒二樣,最後都要成為牠普普通通的一頓午餐而已,給消化掉後,還不是一堆叫人掩鼻避開的臭糞。
棕毛犬似乎不急於要吃牠的肉,反而愛上慢慢地吸啜牠的血,牠真的想看看一頭沒有血的貓兒會是什麼樣子。
這不失為一個新的玩意。
有意思。
牠突然聽到嚓嚓急速的腳步聲從右邊由遠而近的催近,心以為會有犬兒鬥膽敢跟牠分一杯羮?所以沒有為意。
脊梁上突傳來一股刺痛,整個身兒便被帶了過去,翻側在地上。
牠很不容易才看到那頭叛徒,是一頭滿身瘡膿,毛發疏落得看起來赤色的犬兒。
那赤犬一口咬緊了棕毛犬就不肯放開了,牠對棕毛犬的所作所為看不過眼,早就想反抗,可自己又孱弱又饑餓,自量是沒有打敗牠的勝券。
幸運的是,牠終於等到這一個好機會,在牠不設防範的情況下下手。
論身手,牠遠遠不及棕毛犬,所以能有幸咬傷牠是個難能可貴的機會,牠死也不會放開牠的。
牠要讓牠的血流光,以血還血。
赤犬咬著棕毛犬,一直急速地退後,不讓牠有機會反撲過來,讓牠在滿是沙石的地上拖拉著,成功把牠蹭得一身傷痕。
可是牠力有不遞力,牠的兩顎開始顫抖了,四腿也無力了。
滿身傷痕的棕毛犬,終可喘回一口氣了。
牠一身的傷痕,嚴厲地教訓了牠,罵牠太自負,太低估了那群瘦弱不堪的犬兒們。
牠忘記了牠們仍是有生命有思想的動物,忽略了牠們的感受,把自己推上絶路。
牠如今才醒覺,也不算太遲,牠現在還有一線生機。
棕毛犬蓄起一股勁,用盡最後的氣力,挺硬了四腿,擺動了身軀,一個翻身站了起來,把赤犬甩開,反過來對準赤犬撲過去。
可牠未及咬著赤犬時,脊梁上又是一疼,然後便是一連串的疼痛,痛得牠透不過氣,死去活來。
在牠的身邊來了很多犬兒,是牠的嘍囉們。身體被無數的尖利的犬齒紮著,熱乎乎的鮮血,流遍全身滿地。
流了出去的血液再不返了。
牠聽到身上嗤溜嗤溜的被噬咬的聲音,血口子裏可見到慘白色的骨支。
由此可見,牠們對牠的仇恨有多深。
棕毛犬渾身已無力了,連一點痛楚感覺也沒有了,身軀彷佛已脫離了牠似的。
難道它也厭棄了牠,要舍牠而去?
最後,牠再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在半閉的眼簾下,隻看到模模糊糊影影綽綽的景象,然後便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