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她會做出什麼過激的言行來，至少也要大哭一場來發泄心中的苦痛。可是她並沒有那樣做，麵色依舊淡然冰冷，最後緩緩轉過了身，仿佛什麼都沒聽見似的回屋去了。
    我害怕她會做出傻事，也緊跟著進去。她端坐在床沿，擺弄著自己喜服的邊角，看到我進來，竟吃吃地發笑。“笙歌，你說我穿這身衣裳好看嗎？”
    我看著她的樣子，自己也跟著難過，“好看。”
    “我娘說，我是這十裏八村最漂亮的姑娘，等到我出嫁的時候，她就要親手為我做一套嫁衣，看著我風風光光的出嫁。而我未來的相公，必定是英俊瀟灑的人中龍鳳。他愛我，待我一生一世的好。”她說著說著，迷離的眼眸裏泛起了幸福的浮光。
    “縈香。”我扶住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問道，“你沒事吧！”
    她搖頭，“我沒事！我可沒那麼脆弱。你以為我會像那樣懦弱的女人們一樣尋死尋活嗎！不！我是陳縈香，算命的先生說了……我天生就是上等人的命，我不可能在中途被打倒的。”她的牙齒在發抖，“咯咯咯”的輕響著，我擔憂地看著她，“要是想哭，就好好哭出來，越是這樣憋著，會越不好受。”
    她還是搖頭，抬起臉看著我笑，“笙歌，你不要擔心我，我沒事的。我現在隻想好好睡一覺，然後等待著那一刻。記得，待會要叫醒我，不要讓我睡過去了！”她說完，就安然地躺了下去，自己給自己蓋好被子。
    我歎氣，心中隱約感到有點不對勁。心想，隻要我看著她，絕對不會讓她做出什麼傻事來。
    一天很快就這樣過去，夜幕降臨時，白日裏的喧囂將一直繼續，無數盞紅色燈籠被點起，高高地掛在屋簷和樹枝上。整個李府仿佛置身火海中，頃時間變得通紅。
    縈香是第十八房妾室，無需進大廳拜堂，她要做的隻是坐在床上，安安靜靜等待著夫君的到來。
    過了一會，有下人來報，說李大人馬上會來，讓縈香準備一下。
    我叫醒縈香，她迷糊著張開雙眼，半響，才微啞道，“他要來了嗎？”
    我點頭，“你準備好了嗎？”
    “不管有沒有準備好，這一切都是需要我去麵對的！”她說著，一邊爬下床，又徑自坐到梳妝鏡前，拿起梳子，“哎呀，我剛才睡覺時，好像把耳墜掉到床上了，你幫我找一下。”
    我沒想太多，轉身就去找。那紅色的瑪瑙耳墜，掉在火紅色的錦被中，很難找。我找了好一會兒，才摸索到。
    “找到了！”轉身的瞬間，卻突然看到窗外有一道煙火劃過。我知曉這是四大羅刹她們的暗號，看來，她們已經行動了。於是微微鬆了口氣，隻要行動成功，縈香就會重獲自由。這樣想著，就一時失了神。直到縈香叫我，我才恍然回過神來，忙將耳墜替她戴上。
    “笙歌……”
    “恩……”我小心翼翼地把耳墜勾進她的耳洞裏。
    “對不起。”
    “什麼！？”我戴好耳墜，一個抬頭，“你說什麼？”
    “沒什麼！”她抿嘴淺笑，突然伸出手來摸上我的臉，“人世間有太多的無奈，我想，你肯定明白的。”
    我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她的手冰冷冰冷，好像從冰窖裏剛走出來一樣，讓我的臉有一種近乎詭異的麻痹感。
    “哎呀。”她的胳膊一動，不慎將一個貴重的簪子掃落在地。
    我笑，“我來撿！我來撿。”
    彎腰，手指勾住簪子。正要起來，後腦勺卻感到一陣麻麻的痛意。這種感覺並不劇烈，直到後來，它像蔓藤一樣慢慢地蔓延開來，彌漫成撕心裂肺的痛！
    一滴鮮血自額前滴落，我不敢相信地抬起臉。“你……你……”
    縈香的手中拿著一塊不知何時藏起來的石頭，苦笑，“對不起，笙歌！”她的下手不輕，半邊的石塊都已經被血跡沾染。
    “原來你早已經想好了，要找我做替死鬼……”我的頭好暈，好痛。
    她慢慢地解開自己的衣扣，“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了我自己，所以隻能對不起你了！笙歌，我欠你的，我這一輩子都記得。”她迅速地脫下自己的喜服，又上來脫我的衣服，與我調換。
    我雖然有武功，可是這個時候頭痛欲裂，已經沒有力氣再與她爭鬥，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把喜服往我身上套著，直到最後，那一抹紅色的蓋頭，鋪天蓋地的朝我撲下來。
    她艱難地拖著我往床上移動，我除了發出幾聲哼聲，別無其他。又見她打散自己的頭發，隨意地挽成一個丫鬟髻，最後穿上我的衣服。
    “再見，笙歌！”
    她說完這句話，就義無反顧地扭頭走。我想今天是李賢的大喜日子，下人們也都鬆了戒備，她打扮成丫鬟的模樣，又借著天黑抄小路走，肯定會逃離李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