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你說人死了會去哪裏？”當我們走到那條最繁華的街道時，縈香忽然轉過臉對我笑道。
    我心莫名的一慌，“為什麼突然說到這個！”
    她笑，伸出手指著天空一隅，“聽說人死後，會去那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陽光很耀眼，她的五根手指滲透在金黃色的暖光中，愈加顯得脆弱蒼白。
    “不！人死後會變醜，變臭，最後被蟲子腐蝕，漸漸的就會變成一攤無用的泥沙。”
    “哦！”她歎氣，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原來是這樣的。”
    我看著她的這個樣子，突生出幾絲憐憫，差點就要脫口而出，告訴她那個李賊不會再活多久，可快要蹦出喉嚨的話又生生地咽了下去，“不要想不開，相信我，李賢壞事做絕，肯定會得到報應的。”
    她不語，渾身上下散發著絕望的冰冷。
    我見前方有個飯館，就轉移話題，“可以吃午飯了，我們到前麵的飯館去做做。”她沒應聲，算是默認了。我便攙著她的手，緩緩往前麵走去。
    身後五米之外，緊緊跟著幾個家丁。見我們進了飯館，立刻就蜂擁而上。
    我們點了幾道小菜，都是普通人家常吃的素菜，她一口一口極慢地吃著，滿臉愁容。“笙歌。”她先是偷偷往身後望了幾眼，見那幾個家丁正狼吞虎咽地吃著飯，便回過頭來，壓低了聲響，“待會，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我想回家看看我的爹娘，你幫我支開這些人！”
    我停滯了一下，嚼著口中的飯菜，“這恐怕有點難度，這些家丁人數不少，而且又身懷武藝，我們倆個都是弱女子……”
    “笙歌！”她忽的抓住我的手，很緊很緊，“你一定要幫我，除了你，就沒有人可以幫我了。我隻是想去看看我的爹娘，看看他們可好！你答應我，好嗎？”
    “這……”我遲疑了一下。
    她愈發緊張地抓住我的手，眼眶裏凝結著快要墜落的淚水，“幫幫我……”
    緩了一會，我咬唇，終是點下了頭。她欣喜地縮回手，抽搐了幾下，又忙拿著羅帕輕輕拭去眼角的眼淚。
    我扭頭看了那些家丁一眼，他們其實也就是例行公事，沒有多放什麼心思在縈香身上，要暫時地擺脫他們，並不是什麼難事。我想到了什麼，湊近縈香的耳朵旁嘀咕了幾句。她與我對視了一眼，微微點頭。
    我竭力讓自己放鬆心情，放下筷子，就攙著縈香站起來。一邊故做驚慌的大聲道，“啊，夫人您怎麼了？”
    縈香痛苦地皺眉，“我肚子痛。”
    “肯定是這裏的東西不幹淨，所以夫人吃了才會腹痛，您先忍住，再忍一會啊！”說罷，就加快了速度扶著她往茅廁方向走去。
    那些家丁起先還警惕地盯著我們，但隻看了幾眼，就放心地回過頭去，繼續吃飯喝酒。
    心裏總算是舒了一口氣，但仍然裝模作樣地大聲道，“您要忍住，馬上就到了。”
    等到走出了飯館的大門，我趕緊鬆開她，推著她走，“快，快點走，然後快點回來。不然家丁們看到我們這麼久沒回來，肯定會起疑的。到時候，我也頂不住！”
    她凝淚，重重地點頭，就扭頭往一條小弄堂裏跑去。
    突然，一個東西從天而降，差點砸在我的臉上。我下意識地低頭一看，竟然是個被啃得精光的果核，當下氣憤，抬起臉尋找著這丟果核的冒失人。
    二樓的回廊裏，坐著兩位氣度不凡的客人，像是看熱鬧似的看著我。
    其中一個長的唇紅齒白的粉麵書生道，“這位姑娘此去肯定一去不複返，小心你回去沒法和主子交代！”
    我不語，低著臉，將那果核往路邊踢去，“公子亂扔東西的毛病可不好，以後可得注意點。”
    粉麵書生道，“我是好心提醒你，你反倒還怨恨起我來了。”
    我抬著臉吃力地看著他們，不知為何，這個粉麵書生，我似乎曾經在哪裏見過似的，有著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可一時間冥思苦想，又想不出來。
    這時，坐在粉麵書生對麵的男子緩緩啟口，“賢弟，外人的事情，少管為好。”他的聲音很好聽，像是有種洞穿一切的魔力，渾厚、磁性……周遭的所有嘈雜瞬間變成幻無的虛鏡。可是他卻一直背對著我，我看不清他的模樣。
    “六哥！我分明是好心的。”
    “我說過你多少次了，閑事勿管，你就是不聽！”
    那粉麵書生狠狠瞪了我一眼，就回過頭去，徑自地磕著瓜子。
    我還傻傻地站著原地，望著適才縈香離去的那條街道。他們說的對，她回去了，也許就不會再回來了。
    恰好這時，有家丁走了出來，見隻有我一人站著，大聲喝道，“夫人呢？夫人哪裏去了？”
    “夫人還在茅廁，沒有回來。”我強裝出一副鎮定的樣子，繼續編著謊話。
    “茅廁？”那家丁露出凶狠的模樣，“你這個丫頭片子，還想騙我們。我們剛才已經叫人去茅廁看過了，哪裏有夫人的影子！說，夫人去哪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