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想著家中的銀兩已經用完，就拿了籮筐，去山腳下割了一些稻草回來，準備曬幹編織一些草鞋來賣。
    “姑娘，給點錢吧。姑娘……”
    繁華的街道上，總會有這樣不應景的風景。隨處可見的乞丐伸出髒兮兮的手臂，朝走過的路人乞討著。盡管他們看起來很可憐，可是我也沒有錢。捏了捏口袋裏僅剩下的一點銀子，就匆匆走過。
    “來人，把銀子分給他們！”
    剛走出那條路不遠，我就聽到身後有一個男人用命令的語氣說道。那聲音有點熟悉，腳步稍微停滯一下，我好奇地扭過頭去。
    “若不是當年的那場戰火，如今，你們應該是妻女成群，享受著天倫之樂，而絕不是像現在這樣流落街頭……可惜了，大好的江山就這樣毀在賊人手上。”
    那男子站在牆角投射下來的陰影中，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可我還是認出他來了——他就是那天去湘草家的那個男人。
    得了他的命令，他的那些手下就將銀子一一分給乞丐，乞丐們何時碰到過這樣大方的恩主，一時間紛紛跪地拜謝。
    而我竟這樣傻傻地站在原地，之前我一直把他當做“嫖-客”一類的人來鄙夷，卻沒想到他是這麼一個熱心的好人。
    他也看見我了，隻是與上次的凶狠不同，這次他竟然友好地對我笑了笑，然後吩咐了手下人幾句，便朝我走來。
    我下意識警惕地後退了幾步，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關你什麼事？”我脫口而出。
    他一愣，笑道，“小小年紀，為何老是用這樣冷漠的眼神看人，這樣可不好。”
    我聳了聳肩上的稻草，低頭囁嚅，“我要回家了！”
    他嗬嗬笑著，黝黑的臉頰上居然出現了兩個淺淺的梨渦，“你不要這麼怕我，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我不語，他看了一眼我背後籮筐裏的稻草，斜嘴一笑，“很缺錢花嗎？”說著，慢悠悠地從貼身的錦袋裏掏出了一掂明晃晃的金子，“我給你一個任務，隻要你完成了，我就把金子給你。”
    那金子在陽光下散發出誘-人的光澤，我咽了咽口水，“你要我做什麼？”
    他笑得有點詭異，那目光像是一把鋒芒的利刃，洞悉了我的一切。他拍了拍手掌，隨即的就有兩個手下綁了一個男人上來。
    被綁的男人一看便知是個富家公子，麵像有些猥-瑣，穿著上好的絹絲衣料，大拇指上的扳指碧綠通透，我雖然見識少，但是也知那是個價值不菲的好東西。
    “你們知道我是誰嗎？你們抓我來幹嘛？放開我！”被綁的男人氣焰還挺大，不停地反抗著掙紮著。
    我一時不解，仰頭看著他。
    他遞了一把匕首給我，麵無表情的，“殺了他！”
    什麼！我嚇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他竟然叫我殺人。
    他冷笑了一下，重複道，“你沒聽錯，我叫你殺了他。這個人是有名的惡棍，死不足惜！你殺了他也是替天行道！”
    “不，我不能亂殺無辜！”我難以接受。
    “無辜！”他笑著看我，“你知道無辜二字是怎麼寫的嗎？寫給我看看。”雖然笑著，可他的眼神卻好像老鷹一樣，綻現著狠毒的光芒。他盯了我好一會，徒然的拔高了聲響，伸出手指指著那個被綁住的男人，“他平日裏就作惡多端橫行霸道，出門在外吃飯從不給錢，看到漂亮姑娘就占為己有。上月，還強行霸-占了一位姑娘，那姑娘的老爹去說理，最後反被他一腳踢下了樓梯致死。你說——這樣的人該不該死。”
    牆角裏，有陰風陣陣拂過，我冷得一個哆嗦。喉嚨突然幹澀的厲害，好像蹦進了無數顆沙子。他說的沒錯，這個男人是該死！
    他一直盯著我看，“怎麼樣！？考慮好了嗎？”
    我低頭沉默了一下，最後緩緩抬起頭來，硬生生地說道，“你說話算數！？隻要我殺了他，你就把金子給我！”
    “當然算數！”
    “好！”我大聲應道，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猛的就從他手中奪過匕首。那一刹，當觸及冰涼的匕首時，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滯住了。
    “你們要幹嘛，你們要幹嘛！”被綁住的男人起先還囂張地大喊大叫著，現在大概是意識到自己小命不保，就改為哭哭哀求，“大俠，饒命啊！我家裏有錢，你要多少錢，直說，我都給你！”
    求饒聲嘎然而至，他看到我手中的匕首離他近在咫尺，麵色變得煞白，直打結巴，“我爹……可是知府，你們……你們……也敢殺我……”
    他的話音未落，我手中的匕首就毫不留情地刺了過去，匕首正中他的心髒，血汩汩地冒了出來，濺染了我胸前的衣襟。
    一刀不夠，我又連刺了兩刀，直到這個男人一命嗚呼。
    記得小時候沒飯吃，母親從山上抓了一隻野兔回來，說給我煮肉吃。當時我很舍不得，因為那隻灰白色的小兔子還那樣小，它是那麼的可愛，瞪著一雙大大的眼珠子，懵懂地看著這個世界。
    我把它關在籠子裏，把它當做珍貴的寶貝一樣養著。可是後來，我們實在是餓極了，家裏已經家徒四壁，沒有一點可以充饑的食物。最後的時刻，還是我親手拿著菜刀宰了它。割喉、脫皮、下鍋，再盛起一碗香噴噴的兔肉送到母親的麵前。至今，我仍然記得很清楚。小兔子臨死前的那聲哀鳴，是如何的淒然。
    這一刻，我莫名的傷感起來，因為生活的拮據，我做了很多同齡人不敢做的事情。空氣中彌漫開了腥甜的味道，黏黏的，伸手一摸，我的臉上脖子上全是血。
    這是我第一次殺人，就為了一掂足以維持我們母女一年生活的金子。
    “咣當！——”許久，我好像碰到了什麼很髒的東西似的，猛的把匕首扔在了地上。朝那個男人伸出手，冷然道，“金子呢！”
    “做的很好，這金子是你應得的！”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把金子遞給我。
    我迅速地接過，往自己懷裏藏去，又用袖子使勁地擦掉臉脖上的血跡，“不多說了，我還要回家做飯，後會無期！”說罷，就揣著懷中的那金子，往家中方向跑去。
    身後，那男人意味悠長地，“後會有期。笙歌，我們還會再相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