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聲輕響打破這死一般的窒息。
    沒有子彈飛出。
    歐從鼻子裏哼笑了聲。
    梓涵的汗順著眉毛淌到了眼睛裏，槍響聲讓人有些脫力，一陣後怕令他差點兒站不住腳，在這極度難捱的情緒中他依稀仍能夠看清對麵人蒼白的臉、深情的眼，那眼中還有很多的情感：是歉意、是擔心、是愧疚、是痛楚……
    “繼續。”邊上人出聲提醒他。
    梓涵的手指瞬間僵硬，如同牽線木偶一般動了一下……
    啪。
    第二槍。
    仍然是空的。
    整個太平間象是一個堆積了炸藥的火藥桶隨時都會被引線點爆，對峙的三人全是一副慘白的臉色。
    歐終於撕破偽裝的笑意露出一臉的陰沉來，他冷睨著相對而立互望著對方的兩人，“運氣不錯啊。”說話聲中眼裏有狠戾一閃而過。
    “歐督察不會是想出爾反爾、言而無信吧。”若珂聲音不大，卻很清晰。
    梓涵聽到歐幹笑了幾聲，不知道接了句什麼，他的耳朵恍惚捕捉到“第三槍”這幾個字，臉上的汗一滴滴落進了衣領，沁涼沁涼，冷得他一個激靈，手中的槍突然變得有千斤重，第三槍，還有第三槍……
    他的神思開始飄忽……
    為什麼要對著若珂開槍？為什麼這瘋狂還要繼續？腦子裏的一根弦越擰越緊，儼然到了極限……
    梓涵的手心開始打滑，手臂開始顫抖，身子仿佛也有些搖搖欲墜，他忽然聽到若珂朝自己急喊了一聲：“涵涵——”那熟悉的聲音如一道清泉注入他的心間，靈台瞬間清明……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刹那間，梓涵想也沒想就調轉方向——手指扣動了扳機……眼角餘光瞄到歐正拾起地上的槍……
    接連兩聲槍響。
    子彈飛射而出。
    兩人應身倒下。
    ……
    結束了嗎？
    梓涵混沌的腦海裏重複閃現著一個名字：若珂，若珂……他跌跌撞撞地撲了過去，眼神狂亂，俯身一把抱起若珂，那人閉著眼仿佛是睡過去了……
    梓涵將若珂的上半身小心摟在懷裏，手摸上對方的臉，他用自己的嘴唇輕觸男子的唇——為什麼這麼冷、這麼涼？口中喃喃念著什麼……心裏有個聲音在絕望地狂喊：他死了！他死了！淚就這樣淌了懷中人滿臉……
    忽然，有溫熱的指搭上自己的手臂，梓涵在全身劇烈的顫抖中打開眼，抱著懷中人的手猛地用力一緊——若珂？
    那人在他懷裏微笑著，弱聲說：“你讓我，喘不上氣——”說話間對上了梓涵的表情，話頓住，眼中掌不住也流出淚來……
    若珂定了定神，一隻手抓住梓涵的手臂用力握了下，“快，看看，那個警察……”
    梓涵照著他的話機械地偏頭朝那邊躺著的人認真看去：歐一動不動，身下正緩緩淌出鮮色黏稠的液體……
    男子這才又回轉頭瞪了若珂幾秒鍾，說：“應該死了。”
    ……
    若珂拉下梓涵的頭給了他一個綿長的深吻——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才不得不分開……
    梓涵被這個窒息般的吻喚回出了竅的魂：若珂真的還活著。他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嘴裏嚷嚷著：“你嚇死我了，你真的嚇死我了……”雙手抱住懷中人不肯鬆。
    那人帶著安撫的意味親了親他的頭發和臉頰，不停地用唇和手傳遞著自己真實的溫度與柔情，用臂環著他的肩頸，連聲道：“沒事了……都過去了……”
    梓涵抬頭看著若珂，“可是，剛才明明……”他蹙著眉問。
    這幾小時內他真是受了太多刺激，整個人就象是懸在半空裏，一顆心動不動就提到了嗓子眼兒，情緒上的大起大落讓人有些回不過神。
    若珂眼睛閃了閃，動作稍顯滯澀地從衣內掏出那枚青玉，梓涵一看：那玉已碎裂成好幾片，且沾了些血漬。他又奇又痛，忙道：“快讓我看看，傷哪兒了？”
    “小傷不礙事的。”男子溫文一笑，按住了梓涵的手，望向他的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深情：“是你救了我呢。”——歐在開槍的瞬間已然中彈故並未瞄準自己的要害處。
    梓涵抱住若珂，喉中嗚咽有聲。
    男子輕撫他的背，“放心吧……我們不是約好了要一起活到100歲嗎？你忘了？”
    梓涵無聲地歎息，小時候他們拉過勾勾的：要一起活到長命百歲……
    若珂見他平靜了些，便輕聲道：“……地上冷。”一麵嚐試著起身一麵摟著梓涵站起來，接著說：“……我們得盡快離開這兒。”
    兩人相互攬著站起身，梓涵感覺若珂身子有些僵硬，便又追問了句“真沒事吧”，一麵想要將外套脫下卻又被若珂柔聲製止：“嗯，我心裏有數。”梓涵隻得讓兩人的身體再偎近點，一麵用手摩挲著對方的背，想讓那人暖和些。
    兩人相攜著走近躺在地上的人，梓涵蹲身試了試那人的鼻息，抬頭看著若珂，霎了霎眼睫道：“我的槍法很準。”他此時心情輕鬆了些，語氣中不覺帶了些玩笑口吻。
    男子帶著激賞的表情看著他，笑而不語。
    梓涵從歐的身上找出通行證遞到若珂手中：“快走吧。”
    “嗯。”那人的薄唇勾起一個優雅的弧度，黑長的睫毛在側麵投下一道暗影，他輕聲說：“我們一起走。”梓涵朝對方點點頭，晶亮的眼中全是溫柔。
    二人相擁互視一笑。
    厚重的門打開又重新闔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