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警察，三天兩頭地臨檢，煩死人咧。”
    “你沒聽說嗎，昨天‘白樂門’——”說話者比了個開槍的姿勢，“死了個舞女。”
    “作孽咯……”
    幾個侍應生湊在流理台小聲議論著。
    “歐督察——這就是店裏全部住客的名單，請您過目。“小菁笑吟吟地拿出一本黑皮金邊的登記簿。
    男子做個手勢，便有下屬上前接過那記錄本細細翻閱。
    歐身著黑色製服，上衣的金屬扣在燈下反射著亮光，他隔著段距離略瞄了眼本子，上麵是逐行登記的工整的字跡。
    “……需要通知涵老板嗎？”小菁走近幾步，提花旗袍的高開叉處隨著她步伐的動作時而可見一截白皙的大腿，一陣如蘭馨香縈繞在歐的鼻端。
    歐咳了聲，手在女子靠過來的纖腰上撫了一把，道：“太晚了，就不驚擾他了。”接著轉頭詢問那查閱的人怎麼樣了。
    那人肅聲回道：“這家旅館上周我們幾個已經查過，這禮拜三天裏入住的客人總共隻有三位。一個荷蘭記者，另外還有兩對夫婦，其中有一對是美國人。”
    歐邊聽邊點頭，然後就請小菁安排侍應生領他的幾個屬下上去看看，一麵吩咐道：“仔細些，說話客氣點兒啊，就說是例行檢查，尤其要留意……年輕男人。”
    自己則坐在那兒打量四下裏的客人，一麵同小菁並其他幾人喝了幾杯酒。
    盞茶工夫，檢查的人回來報告說沒什麼發現，**就離開了。
    走出店門的時候，歐的一個手下笑道：“沒想到那個Michael住在這兒啊，怕是被那幫記者們弄煩了。”
    另一個也說：“是啊，我女兒昨天還說要弄張他的照片哩。”
    歐的腳步放慢了些，問：“你們說誰呢？”
    “哦，那個來上海表演的魔術師Michael，就住在這家店裏。”接著補充了句，“他和他夫人住一塊兒。”
    歐停下步子，問那人，“他們幾時住進來的？”
    “好象是……今天中午。”
    歐皺了眉沒再吱聲兒，腦中卻想起上司以前和自己提過的一件事：幾年前史密斯在任時曾追查過一個叫若珂的人，到了“驚鴻”所在的這一區卻沒了蹤影……
    據說此人是**方麵的重要人物，上頭幾次下令密捕未果，後來就發了格殺令……
    “不是說車子起火爆炸了嗎？車上人都死了啊。”歐當時拿著若珂的照片問即將卸任的史密斯。
    “嗯……但是，前一陣子總台那邊發現那個消失了快三年的電波頻又在往外發訊號，正是若珂以前用過的……”
    歐聽了史密斯的話，琢磨著也未必就是若珂本人在用，不過既然起了疑自然得盤查，加上目標區包括了愛爾教堂一帶，他後來就領人去找了裏克神父……
    ……
    眼下，這個魔術師Michael住進“驚鴻”也沒必要大驚小怪的，涵老板的交際圈子一向很廣，店裏的條件不比上海灘最好的飯店差，而且這個人才從國外回來不久，底細他們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也不在警署此次重點排查範圍內，加之Michael本人長相和照片上人完全兩個樣兒，雖然歐督察那隻可媲美警犬的敏感的鼻子隱約嗅出此人有那麼點兒不同於常人的氣息……
    於是，歐帶著一大幫下屬驅車離開了……
    第二天下午。
    梓涵在書房裏接了個電話，他當時手中正翻著月份牌，那邊一陣銀鈴樣的笑聲傳來：“涵老板，猜猜我是誰。”
    男子輕笑了下，把東西放一邊，用悠哉的語氣戲謔道：“除了蕾斯小姐，誰的聲音有這麼甜呢。”
    那頭聲音越發嬌滴滴起來，二人說著閑話，梓涵心下暗想：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他正琢磨著上哪兒弄一張今晚“上海大劇院”的門票，這位蕾斯小姐就主動打來電話……
    蕾斯小姐是上流社會的交際花。她出身名門，父親曾任過政府的高官，丈夫原是*氏家族的親信——和梓涵也有些交情——在某次執行任務中為護上而犧牲，故作為遺孀一直被上頭額外的優待照顧。
    蕾斯本人美貌與智慧兼具，懂洋文，會彈琴，拍過電影，還能唱上幾折昆曲，成為上海社交圈的寵兒不是沒道理的。
    梓涵和她原不熟，蕾斯是在他丈夫過世後才搬來這邊，一開始二人間的熱絡純是些場麵上的客套，當然也有她過世了的先生的交情在內，後來漸漸地，女子不知怎麼好象對他生出些許情意的樣子，梓涵是個聰明人，既然無心於此，自然會刻意保持些距離，對方也不笨，領會到他的意思後彼此間就維係著一種不鹹不淡的關係，時常仍有些來往。
    蕾斯為人爽快，朋友也多，隻是偶爾會有些出格的行為：比如邀請好些文藝界年輕英俊的小夥子到她的別墅裏辦個文學沙龍，或者是捧某個當紅電影明星的場之類，這樣一個趕時髦的人物自然不會錯過今晚大劇院魔術首場秀的熱鬧……
    果然，說著說著，蕾斯就問他晚上有沒有時間陪自己去看演出。
    男子心裏此刻正有一個小人兒歡快地蹦噠著呢，他指端在桌上輕輕點了幾下，唇角直往上翹，嘴裏應道：“當然，這是我的榮幸。”
    他這樣殷勤，逗得對方又是一陣笑，於是就在電話裏約好了：晚上八點，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