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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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台上垂著乳白色薄紗的曳地窗簾,耀眼的光點潑灑進來,在房間的地毯上跳躍著。
梓涵閉著眼,半躺在床上。
何軍按照他的示意,找出客廳裏花梨木矮櫃屜子裏的藥,塞到男子手裏,梓涵接過來徐徐睜開眼看著那藥片發呆。
“他還活著?”聲音很輕。
“……你這病得多休息。”何軍遞了杯水給他,“你把醫生的話當耳旁風呢。”
“他還活著嗎?”聲音大了些,男子直著眼看向麵前的人,拿著杯子的手抖了幾下,灑出幾滴水。
“等你清醒了再給我電話。”何軍麵無表情地說完就轉身離開。
“砰——”玻璃杯被甩在地上,水潑濺得到處都是。
“他是不是還活著?說話啊——你當時是怎麼告訴我的?你說他——”梓涵忽然就衝到了賀軍麵前,攥著拳,語氣惡狠狠的,話卻哽咽著說不下去了,眼圈兒泛紅,神色中又帶著一絲近乎乞求的希冀。
“梓涵,”何軍回過頭來認真看著他的眼睛,“我沒騙你。”見對麵人聞言旋即一副恨不得掐死自己的表情,男子低垂了眼睫,繼續說:“當時若珂那邊派人來接他,他們坐的那台車在路上出了事……三個人包括司機無一幸免。”聲音低了下去,“有人看見整台車起火燃燒了一陣,就爆炸了……”
起火……爆炸……
梓涵聽在耳內,半天沒了動靜。
那該有多痛苦……
自己愛惜著的那個人,想用一生去嗬護去珍惜的那個人啊,初見時就已是滿身傷痕,每一處傷口都是刺在梓涵心尖上鋒利的刃,汩汩地流出血來。
這些細節當年何軍並沒有一一告訴自己,為什麼過了這樣久,聽到這些,依然是心如刀割?梓涵垂著腦袋,身子一抽一抽的。
“今天有**拿著若珂的照片到我診所來盤問,我當時也嚇了一跳。”何軍正色道:“我想……這隻是當局故意放的煙霧彈,也許就是個圈套,以前,裏克和若珂是很好的朋友……”
裏克神父,那個善良的男子,一個為了信仰而活著的人,他手中曾求助過多少承載著無數人希望的生命呢,可如今這亂世,這樣的人亦無法自保……
若珂和裏克是惺惺相惜的朋友,他們是同一類人:可以為了理想豁出命去——有著常人無法理解的對於信念的堅貞與忠誠。
細想來,此事處處透著蹊蹺,隻是當時,看著那照片,腦子裏就想不起別的了,看著照片上那人依舊靈動的眉眼,心裏象被澆了鍋滾油,五髒六腑全被燙得移了位……
隻是,何軍卻並不知道,自己和若珂其實是早就認識了的,他們倆的相識比何軍早,比裏克早,比若珂身邊其他任何一個人都要早得多……
三年前,若珂受了傷在“驚鴻”旅館裏暫避風頭,前後不過短短的一個月的時間裏,梓涵的心卻似蒼老了十年:得遇故人、繼而再次失去,失而複得的狂喜還不及細細體味,眼中升起的溫存還來不及悄然珍藏,一切就又回到最初的模樣,不,還不如最初,如果不曾重逢,今日又何至於如此絕望?
“……你好好休息吧,有事我會交待小楓的……”何軍還說了些什麼,然後是關門聲。
梓涵挪到床上蒙起被子閉上眼,很想就這樣睡過去……
眼前光影交錯,依稀是那個兒時久遠的夢,久遠得褪了色的夢:夢中有兩個小男孩兒手牽著手,溪邊、林間、田壟上處處都有他們稚嫩的身影,爬樹下河掏鳥窩紮猛子挖蚯蚓鬥蛐蛐兒玩兒得忒歡……
不知怎麼打了架,齊齊滾到水溝裏去,爬起來時兩張小泥臉直眉瞪眼兒的……那個圓圓臉的男孩兒撅著嘴拽著身邊人的袖子,拖著長聲喊:“珂珂——珂珂別生氣了嘛,你要不高興……那,我做你堂客,總行吧。”另一個小人兒眨著黑漆漆的眼睛看著男孩兒,憋了半天“噗哧”一聲樂了,伸出藕樣的小手抹去男孩兒臉上的泥漿,一麵奶聲奶氣地笑:“小花貓。”“哈,你也是。”倆小孩兒又玩鬧起來……
床上裹成一團的棉被中傳來隱約的抽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