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章上 原味自然飯香噴 教導傳承尤可貴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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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美子不但在火炕上睡得香甜,農村大鍋裏烀出來的滾豆幹飯也讓她流連忘返,吃了一碗之後甚至要盛第二碗,隻是肚子實在裝不下了這才恨恨作罷。我由於在火炕上翻騰了大半夜所以此時隻能連連打著哈欠在一旁嫉妒久美子的好胃口,不解她為何總在我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出手,那超強的適應能力實在讓我折服,而平時卻在最稀鬆平常的地方敗下陣來,我有些號不準她的脈搏。
    餃子是肯定要吃的,但姥姥特意為了久美子的到來做了一大鍋熱氣騰騰的滾豆幹飯,配上白菜粉條燉鮮豆腐,可把久美子吃舒服了,尤其是鮮豆腐簡直讓她止不住筷兒,連連驚呼是她人生中吃到的最鮮美的豆腐,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鮮豆腐其實就是普普通通的鹵水點豆腐,要是論起工藝和其他豆腐店沒有任何區別;而與姥姥家隔著一條街的那戶姓郭的人家已經在這個小鎮裏世代三代憑著祖傳的手藝為街坊鄰居做著被當地人稱為“鮮豆腐”的豆腐。我分析可能就是郭家的豆腐房的空氣中有著某種特別的細菌,就像是魯迅先生筆下的阿Q一樣,腳上長著某種發酵的細菌最適合醃菜,以至於每年到了秋冬季總有一陣被各家搶來搶去奉為上賓的好光景可打。我想大概這二者的原理是基本相同的。
    小鎮上的居民無論是地主富農還是貧苦百姓,無論是皇帝在位還是時至今日,連續三代都是吃著老郭家的鮮豆腐活完一生的。一年四季都吃,各種烹調方法,熬菜燉菜可以吃,蘸著農村大醬可以吃,趁著熱乎勁未散啃上兩口也是鮮美,反正怎麼吃都有道理,怎麼吃都是一個“鮮”字。尤其是姥姥今天早上起來特意燉的這鍋白菜粉條鮮豆腐,可以說把老郭家的鮮豆腐的鮮勁兒發揮到了極致,再切上條狀的五花肉扔進去一起就著柴火慢慢咕嘟,絕對是天下一品,在我看來比大酒樓裏的燕窩魚翅鮑魚強多了。
    “久美子,這菜咋樣啊,還對胃口不?”姥姥的口音比較重,久美子得通過我的翻譯才能與她交流。
    “好吃!好吃!”久美子使勁點頭。
    “好吃就多吃些!哎呀,你看你們日本閨女長得多單薄,身上哪兒有肉,一陣風刮過來還不把你們卷跑了!多吃!”
    姥姥不容分說又到鍋裏給久美子的菜碗裏盛了幾大勺子,特意揀了幾大條豬五花擱到了上麵,看得久美子“毛骨悚然”,因為那上麵白白的厚厚的脂肪部分別說久美子了,就連我都吃不下幾塊。
    “謝謝姥姥!”久美子又不好意思給肉扒拉出去,有些犯難。我看到她的窘相就把她的菜碗奪了過來,將肉條夾到了自己的碗裏。
    日本人吃飯有個講究,隻要是主人準備好的料理,不管是不是喜歡,有沒有忌口的,都要盡量吃光;如果剩下了則是對主人的不敬,一是表示菜不合胃口,二來也是對糧食的糟蹋浪費,是要被人家瞧不起的。
    這一點中日兩國正好相反。我們是主人或宴請方一定要把菜備足,多多益善,所以每逢請客聚會圓桌上都是碟子摞碟子盤子挨盤子,有時摞一層還不夠,還得再摞一層,這樣才算熱情招待;而客人或被宴請方也不能把菜掃光,否則主人臉上不好看:客人吃不飽可怎麼辦!好在現在打包這一習慣養成了,還能節約一些,否則成桌的酒菜就那麼白白地倒進了泔水桶裏被養豬的農戶拉回去喂了豬,人吃什麼豬吃什麼,有時還能喝到五糧液、茅台啥的,想想稱作浪費也不為過。
    我和久美子出去吃飯,都是本著自己能吃完的量點,如果剩下太多則會被久美子視為點菜失敗,既浪費了自己的金錢,又浪費了不必要的糧食——雙輸。
    “我們從小便被教育,一定要對糧食抱有敬畏和感恩之心,浪費糧食是最無法忍受的惡習。”
    久美子曾經對我說過這樣的話。我本來想把“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中國古詩教給她,但當時她的漢語水平還有限,我的日語也不咋地,就作罷了。
    其實當時我和久美子起了爭執,她並不婉轉地說中國人對食物有些浪費,明明大家吃不完還要點那麼多都剩下了,怪可惜的。我有些氣憤,心想你們日本人想浪費還浪費不了呢,物價那麼貴,連吃水果都無法囫圇個的啃,一家人切成片用小叉子叉著吃,真夠可憐的!我們這叫做地大物博,物產富庶,資源豐富,反正這類詞多了去了;說句不好聽的,你們日本人當年不就是羨慕我們中國想要霸占我們的資源,才發動的侵略戰爭嘛!
    可是當我親自去了日本之後卻覺得事情有些不對,最起碼第一印象就是日本的森林資源可比中國富庶多了,到處都是綠意盎然;與久美子結婚之後,回她的老家省親時又去了好幾個日本的大中城市轉了一圈,發現水資源也比國內的情況好多了,走上一段距離就能看見潺潺涓流穿城而過,有許多條小溪或小河在城市裏流動,那真的是流動,而且水質特別的好,稍淺的地方可以清晰地看見底部,也能看見魚兒在裏麵遊動。
    久美子說這都是因為日本的雨水多,例如梅雨季節和夏天的台風季節,故水資源豐富也有利於樹木的生長繁衍,我有些半信半疑。隨著和久美子生活得越久,去日本的次數越多,我就越發懷疑自然力量一說。你不得不佩服某些地方日本人對於自身生活環境的熱愛與建設的熱情,沒有他們的努力,我想是不會創造出那樣一片景象的,決不是單單是自然,人其實才是決定性的因素。因為自然天生就在那裏,可是如何改造自然保護自然利用自然就是人的事情了。
    久美子從姥姥家回來的第二天還是感冒了,倒沒有發燒,隻不過一天中青鼻涕不止,看來還是保暖工作做得不到位。姥姥對久美子依依不舍,約定過年時一定要再來做客,分手時還落了淚,久美子也不舍的哭了。我想即便久美子一句中國話都不會說,也不會影響兩個人的感情發展,因為是同一樣的人,內心深處的東西總不會差太多,有時是不需要語言的。
    姥姥本來都準備好了見麵的紅包,但被母親攔住了,說畢竟還沒有登記,從法律和程序上說還不算是最後落槌,所以這次就先免了吧;但是姥姥執拗的很,硬是把紅包塞給了久美子,久美子百般推讓不知如何是好;最後還是我做了一回和事老,讓久美子暫且收下,反正我事先也給了姥姥錢,就當是交換了,圖的是彼此的心意。
    “一千快錢!”久美子在返程的車裏被母親“教唆著”拆開了紅包。這個數字讓她有些意外,覺得是筆挺大的金額。
    “這錢,我能留下嗎?”久美子低聲問我。她沒經曆過這種風俗和習慣,不知道這錢是該留下還是該“交公”,是不是交給我的母親更好一些。
    “久美子,這錢就是給你的,揣起來,揣起來。”善解人意的母親打消了她心頭的疑雲。
    “反正是長輩給晚輩的,你就拿著吧。”我沒有告訴久美子等她真正進了我家的門,從結婚到生子,這種事情會多了去,體驗留到後麵讓她自己來親身感受吧。
    “久美子,日本沒有壓歲錢的說道嗎?”父親問。
    “有。”
    “噢?日本和咱們一樣。”自從有了久美子,父親最好奇以及最愛幹的事就是發現“噢?日本和咱們一樣。”這樣的地方。當然,“不一樣”也是接踵而至,有時讓他得意,有時讓他失望,有時讓他驚訝,有時讓他惱怒。
    “那親戚之間的孩子都給多少?”母親和父親對於同一事物的著眼點自然不一樣,尤其是出現了涉及到錢這個乖乖的事情,馬上興趣就上來了。
    “嗯……三千或五千吧,大概是這樣,以我的經驗。”
    “三千或五千?!看看,人家日本就是有錢,這一個孩子過年挨家挨戶地走上那麼一圈,親戚的人數要是再多點兒,能收小十萬呢!”父母一同感歎起來,又發現了人家日本一個值得欽佩的地方。
    “你倆是不是誤會了?不是人民幣,日元!”我從後視鏡裏看到兩人的嘴臉就決定盡早把他倆從幻夢中敲醒。三千或五千的人民幣?那折合成日元得多少錢,一般的日本上班族誰敢這麼發壓歲錢,明年上半年全家還想不想吃肉了!生魚片?生魚絲都撈不著。
    “噢!對,對,是日元。”久美子也緊忙補充道。
    “日元?”兩人頓時泄了氣,又白白興奮了一場。
    “日元?三千日元那是……才兩百塊錢?!”母親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
    “差不多吧。”
    “太少了吧!中國的一般城市現在也不止這麼點了,我們同事她家小孩過年都收到過一萬的!爺爺給的。”
    “一萬?!”這回輪到久美子的眼睛瞪圓了,嘴也張成了個圈。驚訝之餘,她連忙用手去遮掩,生怕扁桃體反射到後視鏡上被坐在後排的我的父母看個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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