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眼下的情況來說，出來後的這一星期看似風平浪靜，不僅沒有威逼甚至連強迫發生關係的事情都沒有在發生。但這種太過虛假式的平靜另陳肖自己一點也平靜不了。
    淩子墨不在追問他幕後是誰，也不再追問到底他們掌握了多少關於“紅館”的信息這一係列很要命的問題。
    他隻問他一件事情，看似無關痛癢，卻實際上一把揪住根了。
    淩子墨隻問他的名字。
    陳肖當然不可能叫“陳肖”。不管是什麼背景的人，腦子在怎麼不好使，也絕不會在臥底任務中使用真實姓名。
    這是必然的，否則便“牽一發而動全身”，誰也都不想任務還沒完成就被追到老底，更不會情願自己親朋好友的性命成了別人的把柄。
    他已經追悔莫及過一次，再不能有第二次。
    所以他隻看著自己的腳，保持沉默。
    淩子墨表情很淡，很平靜，好像他正在審視的隻是一座雕塑，或者甚至連雕塑都不是，一點也激不起他的熱情跟關注。
    但淩子墨的眼睛始終都逗留在他臉上。
    “你應該知道，就算你不想說，我也會知道的———或者可能我已經知道了。”
    靜默的麵對麵坐了小半個下午，終究還是淩子墨先開了口，話說得很慢，很穩，也似乎也很妥帖。
    淩子墨此時的狀態就好像他的表情一樣，悠然的，帶著種動人的優雅跟成熟的魅力，等待。他的表情他的聲音他的神態他的動作甚至他的坐姿，統統都似乎在等待，等對麵那個瘦弱青年的回答，或者隻是等那人一個表情，甚至一抹恐懼的眼神。
    他還從未在這個青年身上，從未在這個人眼裏，見到過真正的“狼狽不堪”。
    或者，除此之外還有別的什麼東西？然，他已不需要多想。想得太多，期望的太多，那麼弱點也就更多，聰明的人不會給自己設太多的弱點。
    而淩子墨是聰明人，他懂得從善如流，更懂得適可而止。
    陳肖在聽到淩子墨最後一句時才豁然抬頭，黑白分明的眸子裏第一次透出一種驚愕的神色來，但他的表情是蒼白而冷硬的，微皺著眉抿緊了唇才沒有把話問出來。
    他的表情就是他的質疑。
    而這些淩子墨盡收眼底，然後他扯出了一抹笑，極其欣賞似的一種笑意，他繼續好整以暇：“尹夏哲確實有一個同性戀人，叫做陳肖。不過據說半年前因為車禍現在也還在住院當中。好像還是在尹家旗下的一家綜合醫院。。。保護倒是挺嚴密的。”
    淩子墨故意說得清閑，好像朋友一起再談昨晚誰家做了什麼晚飯。
    陳肖眉頭皺得更緊，縮在一起的腳下意識的擠兌在一起，他的臉色依舊是蒼白的，像融了千年的山頂的雪，再強烈的光照也不能脫掉那層皚皚的慘白色。
    但，陳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現在一秒鍾有多少跳。
    他不吭聲，不敢吭聲真是不能吭聲。這種感覺就好像死刑犯在等待著法官做最後的判決。
    “我知道，你姓尹。”最後，淩子墨淡淡的，帶著一種微冷的口氣說。
    陳肖猛然倒吸了一口氣，他覺得頭發都有在一瞬間炸起的感覺。
    他知道了，淩子墨知道了！什麼時候知道的？！知道了多少？！
    “你不否認嗎？”
    淩子墨整個人向前傾了傾身，似笑非笑的看著陳肖呆滯的姿勢。淩子墨的表情是微微笑的，但陳肖卻覺得那笑意好像幾百把刀子一塊一塊的切割著他的皮膚。
    在這時候，他突然想起了冉冉。活潑快樂的冉冉，天真爛漫的冉冉，笑意盈盈的冉冉。。。無數的冉冉在他麵前，眼裏，耳中，心口回蕩著，撞擊著，一聲一聲的清脆的呼喚著：
    哥。。。哥哥。。。小暮哥。。。
    冉冉，尹冉，他已經永遠失去的冉冉！！！
    “啊！！”驀然，他聽到一聲刺耳的尖叫從自己的嘴裏跳出來，臥室的一切旋轉著變成無數的漩渦，每一個漩渦裏都有一個冉冉，她們高興的朝著他揮手，呼喚。
    他失去了視覺，聽覺，觸覺。
    他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在什麼地方，四肢是否在運動如常。
    他好像隻剩下意識，像浸泡在水裏一般的意識，手足無措。
    應該是會覺得痛得才對，應該是全身都在痛，在撕扯，在被扯裂一樣，大腦在被鋸開一樣，身體在漂浮腫脹一樣，或者甚至在腐爛一樣。
    像在那間密閉的房間裏，他進入了幻覺時一樣。
    他知道那是LSD的效果。但他現在不覺得痛，甚至沒有任何感覺，他隻是一團意識。他的這團意識裏全部都是冉冉，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想起過，也決定不再輕易記起的冉冉。
    他現在不痛，但他恐懼。他沒有知覺，但他的意識在像正在“死亡”。
    無數的冉冉在對他笑，但他眼裏全部是鮮紅鮮紅的顏色，紅得所有的冉冉都變成了紅色。血紅色。
    那是。。。冉冉的血。。。冉冉的死了。。。冉冉因為他而流空了全部的血，然後。。。最後。。。冉冉死了。。。再沒有冉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