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宿和卓溪夜並肩走在草叢間，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溫純的感覺。
    風宿突然覺得很開心，仿佛胸中的窒悶之氣盡數消散了，嘴唇微微勾著，似乎已恢複成平日的那個他。不得不說，某人的治愈效果還是很強的。
    風宿看著卓溪夜，不禁又注意到了那把琴，好奇心頓起——
    “這琴到底是什麼玩意呀？還有，你那是什麼能力啊？”
    “皇家瑰寶，大聖遺音。至於我的能力……”卓溪夜沉默了。
    風宿不禁撅起嘴巴，跟個孩子似的：“又不說！你這人怎麼秘密那麼多啊？”
    “嗬嗬。”卓溪夜輕笑，“哪裏有什麼秘密，關鍵是……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啊？”風宿沒大聽懂。
    “我曾經看過一本奇書，上麵講得就是這種攝魂的秘法。不過很奇怪，書上說隻有身負上古血脈的人，才會有此異能。”
    “呃……你不會是什麼神魔附體吧？”風宿這家夥想象力豐富，擅自在卓溪夜的形象上加了一對翅膀，又加了一對牛魔王的角。
    然後，他的臉漲成“包子”——不要啊，他親愛的阿夜絕不會是這樣！
    卓溪夜略感疑惑——這個風宿怎麼表情怎麼這麼怪？臉頰腫脹得像包子。
    為什麼會這樣呢？
    ——當一個人想笑卻不敢笑時，拚命地憋著，表情就會變成這樣。
    不過，卓溪夜沒有深究，隻是搖搖頭道：“後羿射日的傳說你聽過吧。雖是傳說，卻能說明——古人相信，世上的某些人具備特殊能力。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比如項羽，力能扛鼎；又比如有人被雷劈後，忽然返老還童。再比如爭奪百夫長之位時，你的對手——他的力量就遠超普通人。這世上的某些人，天生就會具備一些特殊的力量，究竟是什麼原因，很難說清。”
    卓溪夜上前幾步，眉間飛揚起幾分桀驁之氣——
    “你知道嗎？這片大陸名叫海陵大陸，據說是原先是一片大海。後來天地劇變，滄海桑田，大陸成形。這樣巨大的力量是從何而來？由此可見，天地間本來就存在巨大的能量，隻是，由於個人體質不同，隻有少數人能吸收運用。”
    風宿想了想，不禁點點頭，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今天我在戰場上殺人時，似乎進入了一種玄妙的境界，整個人武功實力成倍劇增。殺人的時候，沒有絲毫疲累的感覺，直到戰鬥結束後，才突然感到疲憊萬分。這是怎麼回事？”
    卓溪夜看著他，眼眸深處彌漫起幾分複雜，又含著幾分冷意。
    風宿心裏突然覺得毛毛的：“怎麼了？”
    “我想……你是進入了修羅境。”
    “修羅境？”
    卓溪夜的眼裏泛起幾分高深莫測：“地獄修羅，殺人如麻，翻雲覆雨，毀天滅地。據古籍記載，領悟修羅境的人，無一不是當世戰神。不、確切地說——是當世殺神！這樣的人無一不心狠手辣、殺人如麻，所過之處，血流遍地，哀鴻遍野。”
    風宿瞠目結舌：“這……這話哪來的？這分明是誹謗！”
    “書籍所載，八成是真。”
    一陣風吹來，風宿突然覺得背上涼颼颼的——這事兒可不是一般的嚴重！這玩笑可開大了！
    沒錯，是玩笑！
    在他看來，這不過是無比可笑的謠言。他從來不信這種莫須有的鬼神之說。
    不過……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卓溪夜——發現對方的臉色相當難看。
    不至於吧……風宿突然感到一陣悲哀。
    他卻不知道，卓溪夜此時想到的，是一種非常可怕的可能——
    白虹貫日預示著離亂將起，而風宿又莫名其妙地進入了修羅境。
    這兩者，會不會有什麼特別的聯係？
    或許在此刻，這隻是一個一閃而逝的念頭。
    然而，在很久以後，血淋淋的事實證明——卓溪夜猜對了。
    不過，他隻猜對了一半……
    此時此刻，風宿試圖扭轉詭異的氣氛，眨眨眼睛，調皮地一笑：“你剛說什麼海陵大陸之類的。我對大陸格局一竅不通，還請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的卓三公子不吝賜教。”
    說著，還象征性的鞠了一躬。
    卓溪夜看他這副討好的模樣，心頭的沉重不禁減卻三分。雙眉一挑，朗聲道——
    “天下分九州，九國並立，各自為政。我們青鈺國處在海陵大陸北端，境內有大陸唯一的雪山山脈——樂倫雪山。青鈺國的版圖呈長條狀，自北而南。由於縱向跨度太大，治理起來較為困難。”
    “為什麼會難於治理？”風宿奇道，這家夥向來好奇心泛濫。
    “由於地理原因，各地的氣候、水源、糧食差異很大，不可能在不同地區施行同一法度，這就給行政造成了不小的困難。當然，凡事必有兩麵，弊端很明顯，利端同樣如此——不同的地域產物各異，所以我國物產豐富……”
    “你消停一會兒吧，我頭暈了。”風宿摸著後腦勺，打斷卓溪夜的話。自雪崩後，那裏留下了一道疤，摸上去有些磕手。
    家國天下——這種長篇大論聽一時可以，但要他耐著性子全聽完，就跟母豬上樹差不多了。
    卓溪夜有些錯愕——很少有人直截了當打斷他的話。除開風宿，他在人前向來沉默寡言，但一旦說話，必定語出驚人，含義深刻。
    雖然他在京都寂寂無名，仿如一顆蒙塵的明珠，但侍奉左右的人都知道——他們的主子決計不簡單。所以，每當他吩咐叮囑，亦或是分析國家大事時，身邊的侍從、親信從來洗耳恭聽，生怕漏掉一個字。
    然而，風宿就這麼打斷了他——幹脆利落，全憑一己之好惡。
    這個少年，便是如此率性而為。
    然而偏偏，內心複雜多詭。
    如此矛盾的性格，教人難以捉摸，看不通透。
    這樣的人，其實很複雜，很難懂。
    這樣的人，看似廣交朋友，稱兄道弟，不亦樂乎。
    其實，在他的內心深處，卻是知音難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