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九章 朗朗天下(五)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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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淸睿王府。
    正寢中,墨蘭香鋪了熏爐一層煙燼,旁側燈罩下亦有燭芯凝淚。
    安陵析痕步入正寢時洛明辰正於妝間謝釵,一抹青絲如瀑般映在菱鏡中,竟比屏風上的盛世盤錦圖還要刺目。
    “難得有一次你比我晚進房。”眸光斜上半卷珠簾,洛明辰冷了聲,然音中依遮不住滿滿的殤色。
    “夫人是在誇我麼?”唇角抖了絲笑,安陵析痕移步至榻前,兀自尋了書看著。
    “第五言濁死了……”冷目凝著鏡中的自己,洛明辰竟覺那一句字字穿心。
    “死了?”輕蹙眉心,安陵析痕隻覺掌中的書冊亦是一顫,隨即問道,“何時的事?”
    “今日酉時第五言濁的棺槨運至公卿府,隻給皇宮裏報了信兒,其他地方還未說。因著我與他的死有關,第五言清才譴了小廝密吱了我。”暗歎了口氣,洛明辰手中放了雲釵,輕聲氤氳於他。
    “如何死的?”喉中漫了澀意,安陵析痕微眯了目,探首以問。
    “被——行刺——”三字皆由唇齒間咬出,洛明辰緊瞪了瞳孔,指節處亦被攥的泛青,透以菱鏡凝著身後他的模樣,“你可幫我。”
    不是反問,亦不是憤怒,是命令。清冷決絕。
    “你知道是誰?”連連苦笑,安陵析痕輕搖了首,壓著話音訴她,“或許你看到的並不是真的。”
    “我隻信我看到的!”旋身而立,洛明辰轉了目,直逼他的眉心,麵色卻因怒化了冰霜之色,“我要替言濁報仇,一定要報!”
    “你果真以為是他做的?!”單手負後,安陵析痕亦起了身子,雙目撞進她的瞳孔,“萬一是詐呢!”
    “不要給我講道理,我隻問你,你可幫我!”銀牙咬碎,一瀑青絲亦抖了滿身的清絕,洛明辰眸中卻似蒙了霧,但一念起公卿府那一幕,她便是滿心的痛!
    “夫人啊夫人……”掌心扶了廊頭團架,安陵析痕努力撐起身子,卻不知如何再言。寂至半晌,方又抬眉,唇齒離合輕語於她,“為夫不會助你,也不希望你趟這個渾水。退出來吧,現在抽身尚還不晚。”
    “安陵析痕!”平生第一次念起他的名字,不是夫君,不是丈夫,甚以淸睿王都不是,洛明辰真真是怒了,竟想不起第五言濁的死尚都換不來他的憐憫與同情!唇角掠一苦笑,洛明辰顫了身子,唯聽的呼吸都是冷,是顫,是滿滿的怒!
    “我不求你,我自己來,一定要替第五言濁還了公道!”踉蹌了身子襲步踏至床榻沿兒前,洛明辰坐於床根處單手尋了枕被緊緊捏於掌中,嗓間哽咽,卻又清寒啟聲,“我真瞧不起你!”
    “你果真是倔強麼……”黯轉了眸,此一次連著他竟都覺得累,頹敗的打不起精神,“萬一……不是他呢?”
    “能如此行刺之人,不是他還會有誰。”冷笑覆上,洛明辰隻覺和他說話都需要力氣,狠狠咽下一口吐沫,眉骨間均是寒,“那一次景仁被刺,你和太子可找出個結果來?為何……遲遲找不出那個賊!”
    “你知道?!”倒吸一口冷氣,安陵析痕折身捏了她的腕子,一字一句道,“不可胡說!”
    “安陵析痕,你隻覺別人都是傻子麼?”冷目微諍,洛明辰於他隻有諷刺,連著唇際揚的笑皆是嘲諷,“能於深宮輕而易舉刺了景仁,不是他還有誰!”
    “放肆!”一把甩了她的皓腕,安陵析痕挑了眉梢,經怒於她,“不能去!”
    “除非你休了我,不然我定要找他!”奮力支了身子決然立起,洛明辰緊緊盯了他的眉眼,四目相彙,竟能激起電閃雷鳴,“你敢麼?!”
    “你……”喉間漫上濃濃的苦,安陵析痕看著她,借以昏燈竟覺越看越是模糊。他是永遠都知道她的,那一份灼灼的倔強卻是刺,刺的別人鮮血淋漓,卻也讓自己遍體鱗傷!
    “明日我就搬回洛荀王府,萬一以後舍了性命,也不會連累了淸睿王!”
    一聲撞入旋耳,恰於穿窗秋風激起了凜冽,層層波蕩之後,山河皆要變了顏色。
    一夜未眠,隻聽得秋風嗚咽。
    翌日轉醒,兩人各自無話。一方早膳亦是用的了無滋味,如同嚼蠟。陽色鋪了三尺暖,吩咐下初兒待打理妥當已是卯時,洛明辰即要回府,卻不想步子還未踏出二門琴棋書畫便迎麵接上,皆做悲戚狀。
    “洛荀王妃,可否留下?”言聲間書琴抽身上前,目似有淚染,羅帕掩麵道,“方才書書給王爺行禮時不小心打翻了一個鸕鶿杯,王爺便狠狠嗬斥了書書一番。王爺從未打罵過我們,想來,王妃這一走,王爺卻是要將脾氣發在我們身上。王妃行行好,就當是為我們留下吧……”
    “這……”眉心漸有蹙起,洛明辰目光繞過書琴尋至書書身上,竟覺她是一身的戚殤,心下掠過一絲黯色,然啟口時卻又是另一番難色,“他……”
    “王妃這一走,王爺的心也帶走了。求王妃留下吧。”音未歇,書書一忙上得前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哽咽著,“書書知道洛荀王妃隻是麵兒上冷,知道洛荀王妃心裏是念著王爺念著我們的,吃一起吃,住一起住,王妃從未嫌棄過我們,我們四妾心裏是滿滿的感激。王妃自嫁進府中,我們都看的清楚,王爺疼王妃,王妃亦尊王爺,此卻是羨煞了多少王公貴族裏的夫人小姐,我們都知道。何況名聲在外,王妃心係天下,百姓也念王妃的好,誇我們王爺有福氣。若是王妃今日一走,不說我們心裏難受,就是百姓也看著心酸,本是可以好好商量的事情,何必要出了淸睿王府呢。我們琴棋書畫隻是妾,微不足道,舉足輕重,甚以千恩百寵也不過是個妾,我們比不上王妃,更是不敢比,如今王爺心裏難受,洛荀王妃就看在和王爺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留下吧,書書求洛荀王妃了,求洛荀王妃了……”
    一番話說至最後連著書琴與書棋亦哽咽的不成言語,書書早已淚如雨下,淚珠子懸於眼簾,於陽色下看竟是刺目的痛。
    寒目滑過,洛明辰眉心竟是蹙成了結,緊緊盯著書書看,陽影掠上發髻凜冽清寒。滯了半晌洛明辰終是寂然負手,腳下隨邁了步子,兀自繞過琴棋書畫的腰身出了二門,身過垣壁時方才啟口言下,尾音隨風入耳字字咬的清晰,“初兒,備轎。”
    裙擺鎖風,她步步踏得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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