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紅塵初妝(二)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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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淺淺啟口,是少有的柔色。洛明辰直直盯著對側的安陵析痕,清冽目光於空中相彙,至半久她終也是軟了,對著那一方聖旨毫無力氣,再爭不過那個風流無良的兄長。
    “少見得你求人。”音入旋耳,安陵析痕是也一愣,唯看的她眉下陰鬱愈來愈多方又習慣性的勾了唇角示笑,落入她眼裏反而有絲暖意,雖隔十尺,周身卻隨了他一處溫和,陽色下,兩人似乎有了默契一般,心照不宣的相濡以沫。
    身後花圃中叢叢萬壽菊開了明色小花,空氣中亦多了淺淺甜甜地芬|香氣。安陵析痕終是收回目光,長睫輕顫,眉下落了一層桓異,隱著詭譎邪魅,久不能作平。他知他眸中的桓異或許是隨了母親的脈血,然此時稍一念,心底卻是狠狠作疼。陽色愈發明媚,繚亂了視線,安陵析痕終又淡淡揚了笑,抬眸視她,是鮮有地睿智純澈。
    “去趟宮裏吧。”
    永安宮中,一襲龍涎香自香薰下鞠鞠傳至闈頂,彌漫開來,透著濃濃地腥酸氣。
    適逢景仁正與宮女爾等於闈簾後肆鬧,毫不避諱立於堂口的洛明辰,反是愈演愈烈,鬢發磨至額前十分已鬆八分,卻見其依然左擁右抱以宮女,瞥都不瞥這個冷麵且又毫無風情可言的伴男王妃。
    “皇上,皇上!”
    躬身由三分轉作七分,洛明辰是以又狠狠咬下那幾字,吐出唇絳,似比寒冰更冷。
    隻眼見得那景仁鬧的正歡,怎又會顧及洛明辰的激怒,言聲而下方又挽了臂彎將一麵色清秀宮女擁懷,耳鬢廝磨之親昵狀落入人眼者皆不能視。凡人但凡存上一點活路皆都要掩麵悻悻退去方才萬好,隻這洛明辰反是狠下心來要給景仁難堪,倒也不在意規矩禮行,直直正了身子,滿目孤傲色,正氣凜然。
    “日後若皇上不封你們這些宮女為妃為後,我定要依六部律法叛你們魅惑聖顏妖亂後宮的罪名,是死者——誅九族!”
    目若火銅下,宮闈深處瞬時鴉雀無聲,方還嬉鬧調情的宮女立時都站穩了身子躬身相示,再不敢大聲喘息一絲一毫。
    “都下去吧!”
    廣袖翻覆於半空,景仁一忙起了身子怒言,膛中呼吸漸有紊亂,隻麵上依不能做赤色。洛明辰句句言得天下社稷,究是能讓他這個皇帝可說什麼,多管閑事還是六個指頭撓癢——多那一道兒了?!
    永安宮終變得清冷,一切都寂然在彼此眉目下,他不言,她亦不語。
    “你休得猖狂,即是你我為兄妹又怎樣,朕一樣可以殺你!”蒼指尋得案頭冷盞,景仁依有餘憤,雖不正視,隻眼眸處似極了冷錐子處處凝著她,不移半分。
    “早就死過一次,再死又有何妨。”
    洛明辰愈發立了身子,廊口處陽線暈染,耀出她滿身爽淨,通體皆有繁縟縛帶相掩,唯她仍可瞧得出清絡之色,明著屈不得壓不得的冷傲。
    “想來,死過一次便能通透至此,倒也值了。”長歎出一口氣,景仁終直眸望向洛明辰,唇際卻又存下笑意,是他於她前獨有的桀驁,似乎,還能從這副老弱額眉下看得出其當年的風采,“這方聖旨剛下,你便迫不及待來了。想來,你也終存不下氣,還不如那個安心娶了你這個寡婦的皇六子。”
    “凡人若都與他無恙,豈不都可以去當瞎子聾子傻子了……”
    “此話怎說?”指尖慢下半拍,景仁稍稍一愣,竟是聽不懂她的隱晦了。
    “他之於風口浪尖靜心敏察而不言,別人要耳有何用,波濤洶湧須臾安枕而不動,別人要眼亦有何用,甚於飛沙走石狂風大作之下他皆是悶死在心底……即如他不是傻子,我們也是了。”
    “哈哈……”茶水尚凝在舌尖,這方音落那方景仁卻惶然笑起,眼見得麵色稍暖下幾分,眸光掠過她盈滿陽色的發髻方又玩味道,“洛明辰,你竟也是會說笑話的?冷麵王妃行了房事後果真有女人味道了。”
    “臣,可是說錯了?”單眼瞥了景仁麵色,洛明辰並不避諱那房事二字,指尖緊下方是再言,“如若皇上高興了,臣不妨再勸上一句。時人皆言老有所養,養者,生、身、心、護也。皇上此次選秀,徒是傷身之舉,不如……”
    “不如?”頓了話音空滯於耳,景仁方是碎念了那二字,挑眉於她,“不如,換個法子,讓你拿下漕運?”
    “皇上英明。”
    輕又福身,洛明辰依是冷色,唯心底卑怍的厲害。她並不喜求人,更厭求他。軟話她從不會說,倒是於王府之中讓他教了大半日光景。按說,他怎這般能說會道,甚於吐出來的字句,都是真真能騙過所有人,上翻言論他出口即來,初次聽時倒把自己驚了半刻。然而眼下,他並沒有白教罷,至少讓自己於此言時竟也真真有了幾分效果。
    “你說……還會有別的什麼法子?”
    眸光再次轉至他身,景仁一方言語竟也拉回洛明辰遊離的神思。素顏平展,方又是一番字正腔圓地解勸。
    “皇上,珠寶珍玩,瑪瑙玉器,碑帖字畫甚於玉石古董,凡你想要,臣皆可得來獻之。”
    “嗬,好是大氣的洛荀王妃!”
    一聲歎下,景仁虛眉,眼瞧得他嘴角複又揚了笑,似於鄙棄之態,再無其他。
    “皇上,換一條件退上一步,你我均可海闊天空,何嚐不好!”
    眸子隱下冷光,洛明辰是以再次躬身,字字含著熏香咬的粉碎。想來景仁對她方才的言語大有充耳不聞之態,萬事不過徒勞,她亦再沒了耐性去尋他的心意!
    “換一條件?”撫案而起,景仁愈發笑地陰冷,頹弱了身子信步至她前,廊外陽色刺目的溫暖,然他卻將周身寒氣全予了她,言語下竟也有譏諷侮辱她之後少有的輕鬆,“朕來告訴你,朕就想要女人,女人!”
    惶然有夏日的風灌入堂中,珠簾隨之搖曳,熏香亦轉了數圈方才寂寂落於爐下。隻唯那一句話音兒吹不散,縈繞於耳激激蕩蕩,聽進心裏亦猶如帶了刺,紮的自己仄仄生疼。
    明黃廣袖揮於身後,竟比陽色更要刺目。景仁走的決絕,無半分示弱,獨留了重重的口吻於她回思。遠處身影終幻化成點,再尋不得一分情切。一方大殿,終又剩了她一人。扶了門沿兒洛明辰惶然寂寂地笑,那笑裏,分明描著苦澀味道,時值半年,不過,還是一人。佛道人生八苦,她幾近嚐了全遍,可還有何再飲再嗜?!愛,別離;恨,長久;放,不下;求,不得!
    女人……正身狠狠吸下一口氣,含著淡淡梔子芬香。洛明辰微眯了眼打量滿院叢生花草,是以苦笑。求不起榮華富貴天荒地老,隻望安身立命當也為好。然眼下,唯不過萍蹤浪跡、冷暖自知罷。
    又是一場暴雨如注。草木皆委於地,竭力受著空中雨珠的擊打。
    方時還是一片明媚,隻不過來了一把烏雲彩便有如此大的水汽彌蒙,洛明辰不覺又淺蹙蛾眉,時值半路又未帶上雨具,倒是也讓她進不得,退不得了。
    長廊口下,觀一池錦鯉,半塘荷田,便也輕呼出一口怨氣。洛明辰倚廊而望,滿目皆如亂世,森木摧折,黃石浮沒,便是那一絲一毫的絨細草蕊都不放過,狠了勁兒的摩挲於雨中。思及不覺夏深,萬事皆逃不過宿命,即是那一樹草木,也必在某一時,某一地,有等它的風雨……念及如此,情何以堪?
    孑然有雨濺落裙擺處,沾惹滿身濕意,洛明辰輕躬了身子彎腰拂擺,不料再抬眸時腳下稍滑差些一個趔趄,然接下的,卻是一副極暖的臂膀,她之於他斜靠半肩,周遭盡是男子身上獨具的清朗氣,借以雨勢迷迷濛濛,清清爽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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