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灘  第五章 裏弄裏廂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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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的弄堂是靈動的。
    站在上海的最高點往看去,處處是林立的高樓。如果,你再仔細而認真地尋找的話,你會看得到隱沒在高樓之中的裏弄。是曲曲折折,迂回蜿蜒的城市血脈,像是背景或幕布一類的東西,讓人看不真切,卻又的的確確存在著,映襯著,將城市高樓之間的間隙一點、一點地填滿。帶有濃濃的生活氣息,直直逼入你的骨骼,和這裏的文化一樣,飄蕩在空氣之中。如果城市是一首詩,一篇散文,那麼裏弄就是裏麵的短句,錯雜在長長的對偶中間。抑或是標點符號,將一句讓人一口氣念出的急促長句,優美地分開,抒寫抑揚頓挫的韻律。若是夜中,層層疊疊的黑暗浮動著,隻餘下幾點飄渺的幽燈,像腐草所化成的螢火,或帶有一絲虔誠的魂靈。然後在濃的化不開的夜色中,幽燈一盞一盞地熄滅,天邊一點點開始泛白,在流嵐的籠罩下,粗粗勾勒出一個影子。
    到了早上,最先看見的,是老虎天窗,那些像眼睛一樣開在屋頂的窗子,直勾勾地盯著混雜了各色的蒼穹去看,看的那樣入迷,直至把自己的靈魂也搭了進去。倏忽,從一條裏弄裏,就飛出了一群鴿子,盤旋在天空中,‘咕咕,咕咕’地打著它的節拍。恍惚間,天就這樣亮開了,仿佛隻是一下子的事情。陽光從老虎天窗灑到閣樓的木地板上,抽出了一縷一縷的影子。老虎天窗的窗欞,常常是精工的,或許源於上海人內心若有若無的小資情懷。當陽光移動著腳步,滑到陽台的時候,你會看見那裏陶土盆裏,精養的月季花,粉的、紅的,角落裏破了一角的塑料盆裏種的寶石花;鐵藝的欄杆,因年代與時間的關係而斑斑駁駁,隱隱露出了像幹涸的血跡一樣的鐵鏽;牆上暗紅的磚,細細密密地排著,精細地如有人一筆一劃地畫上去的;在牆角的裂紋裏,生了油油的青苔,有著觸手的涼意。流嵐,就這樣漸漸散去了,天邊灰色的鴿子漸漸走遠,披著點點的陽光。
    上海的弄堂是總有些大同小異的,帶有些肌膚之親般的親切。甬道是淺的,廳堂是淺的,天井是淺的,亭子間也是小小淺淺的,卻總能夠鎖住停留在裏麵的春色。或許是那嬌柔的春色逃不出石庫門的烏漆實心木板做的門。說來,看似淺淺的弄堂,實則是那麼的深。像每一個人的人心,在華美的花崗岩門楣上留下的一種官派的嘴臉。裏麵曲曲折折,門裏再套著門,總也走不完。驚訝於一間小小的舍,竟能夠隔出那般多的房間。生活,在裏弄裏嘈雜而喧囂著。
    上海的弄堂也有屬於她的性感和嫵媚。有的時候,弄堂裏有一整麵牆都爬滿了爬山虎,每當風拂過的時候,那裏就婆娑地抖動,發出一陣簌簌地笑聲,怯怯地怕驚擾了什麼的樣子,恍惚間似又紅暈漫上了臉頰。爬山虎背後的牆,暗暗的絳色,是沉靜的,帶有些許的寂寥的樣子。不曾被那裏發生的喧囂與市井所驚擾過,獨自守著它旁邊的天井。
    上海的弄堂有著屬於她的性格,她牆角裏的青苔就上在她生命裏刻下的疤痕,需要歲月的平複;暗絳色牆麵上的爬山虎,是屬於歲月的帷幔,用一朝的蒼翠,籠下屬於時間與年輪的滄桑……
    當鴿子帶著哨音飛回的時候,爬山虎在仰望著弄堂的屋簷,夕陽漫朔過弄堂。夜幕的回歸,隻留下了裏弄裏麵幽燈如豆、在黑暗中獨自錯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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