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投入到事務所的工作中來，蘇漩試圖用繁重的業務轉移掉自己全部的注意力。但腦子裏每每冒出剛才那一連串念頭，他都忍不住心煩氣躁。這算什麼？被當成牛郎玩弄了一通，然後自動自發地乖乖退出了？自己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虧？
    想到這裏，蘇漩下意識地狠狠一拳砸在桌上。
    「蘇律師？」站在一旁的女秘書困惑地望著他，「你怎麼了？」
    蘇漩這才回過神來，低頭看著手裏新接的案子說道：「哦，沒什麼，我隻是看到案子裏這個禽|獸不如的凶手，一時有些憤慨而已。」
    他趁勢猛拍了一下桌子，憤怒不已地繼續道：「居然在不到兩年的時間裏強|暴了十名未成年少女、七名青年女性、五名少婦，還有三名中年婦女！這種畜生，哪裏是抓進牢裏關幾年就行的？應該用刑，大刑伺候！」
    「用刑？」餘莉好奇地問道，「什麼刑？」
    「宮刑！」
    「……」
    憤怒從何而來？煩惱從何而來？庸人自擾。蘇漩這樣對自己說，然後埋頭工作，從白天到黑夜。
    「蘇律師，還不回家嗎？」餘莉在辦公室門口，望著還在忙碌的蘇漩問道。
    「嗯，還有點事要處理，」他一邊回答，一邊看了看時間，「下班了，你們先回去吧。」
    女秘書點點頭，不無擔憂地說道：「你也不要太累咯。」
    夜幕再次降臨，蘇漩停下敲打鍵盤的手，猶豫再三，還是從上了鎖的抽屜中，取出了手機。
    按下開機鍵，五彩的「漩渦」若隱若現。
    十通未接來電，一封短信。
    「親愛的，今晚七點在公司頂樓的宴會廳有一場舞會，不要忘了來參加哦。我會一直等你，記住，你是我唯一的舞伴。」
    蘇漩麵無表情地看著短信息的內容，再次關上手機。
    夜深了，蘇漩關上電腦，起身準備離開。
    晚上十一點，街頭依然熱鬧，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撐在車窗上，蘇漩下意識地將車停在了SZK的公司樓下。收音機開著，電台正在播放一檔叫做「午夜陽光」的音樂節目。蘇漩一直在這裏聽了十首歌，此刻，短暫的停頓後，旋律再次響起，歌曲的名字叫做《漩渦》。
    他抬頭望向這座高大的建築，頂樓的燈依然亮著。他真的還在等自己嗎？就算是，又能代表什麼？
    蘇漩打開車門，靠在車身上，一連抽了五根煙。直到將最後一個煙蒂踩滅，他才下定決心，走進了SZK的大門。
    電梯停在了最頂層，他走出門，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走廊，而後停步，輕輕推開宴廳的大門。
    燈光有些幽暗，舞池中已空無一人。
    方可危獨自坐在陰影處，在他身後是一片模糊不清的黑暗。
    「舞會已經結束了。」蘇漩遠遠地說道。
    「我知道。」這是回答。
    「為什麼還不離開？」
    「因為我在等我的舞伴。」
    蘇漩向前走近幾步，對他說：「你沒聽到我的話嗎？舞會已經結束了，還等舞伴做什麼？」
    「他們的舞會結束了，我們的……才剛要開始。」
    方可危身後的黑暗被突然亮起的燈光一掃而空，出現在蘇漩眼前的是一支龐大的樂隊。
    「會跳舞嗎？」他問。
    「不會。」
    「那就好，」危從座位上站起，向前踱進幾步，「我可以教你——女步。」
    「……」
    燈光照在三角鋼琴柔和的曲線上，身後有樂聲響起。
    方可危退後一步，非常紳士地將手放在胸前，微微低下身子，而後伸手做邀請狀：「MayI？」
    蘇漩無可奈何地看著四周，他無法拒絕。
    「女步，」他把手搭在對方肩上，緩慢地踩著步子，「危，我永遠都是被動的那一個。」
    他沒有回答，側耳聆聽著音樂：「MoonRiver，看《蒂凡尼早餐》的時候，聽女主在陽台一邊彈吉他一邊唱著，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哦？想不到喜新厭舊的方老板也會懷舊？」
    「小時候在露天影院看的電影，」危說，「雖然最後女主回到了窮人身邊，但如果再有富人出現，她仍然會動搖，無論什麼時代，對於什麼人，這個世界永遠是金錢至上。」
    「所以你才讓自己變得那麼有錢嗎？」
    危輕笑，卻不回答。
    蘇漩踏著越來越流暢的步子，倚在對方的肩頭。
    他說：「危，在你的花園裏有很多花草，有些是擺放在花瓶裏的鮮花，每天都要更換一次；有些是種在花圃中的季節植物，過了花季也要更換。就好像你身邊的男男女女，總是換了又換。危，你有沒有稍微保持得更久一點的東西？」
    「有啊，」他說，「花園裏那株紫藤就從來沒有換過。」
    「可是過了春天，花都凋謝了之後，你就再也不看它一眼了。」蘇漩放慢了腳步，抬眼望著危，「對於你來說，我是哪一種呢？」
    「親愛的，這不是你第一次問我這種問題了。」
    「可是你從來都沒有回答。」
    「那是因為時機還沒有到，」他說，「明天，親愛的，明天我就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