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妖（下）
    安靜的室內，透過炭盆紅紅的炭火，依稀看著床前低垂的床幔。
    異樣陰冷安靜的夜晚，似乎連最後一線光明也被天空黑厚的雲層蓋住了。這個世界仿佛隻剩下屋內那盆寂靜的爐火發出的微弱的光芒。
    床上，女人和被她護在臂彎裏的嬰兒安靜地閉著眼睛，沉睡得無聲無息。
    但是這份寂靜中倏然出現了莫名的聲響，就像是重物拖墜在雪地上，不停在劃拉著，細細碎碎，不甚清晰，即便是清醒的人，也會認為隻是風吹散凍雪的聲音。
    黑暗中什麼都看不到，卻似乎什麼都存在著。
    惡心的，恐怖的，惡毒的東西，充斥在這片無盡的黑暗中。
    倏然間，一聲碎響，窗欞碎裂，引起強烈的破碎聲，在夜晚顯得尤其的刺耳。
    一塊巨型的物體撞進了窗內，暗暗的炭紅下，分明的是一條碩大的黑蛇。
    黑蛇吞吐著火紅的信子，似在尋著著味道的方位，轉眼間，蛇首倏然變化成了一個猙獰的男人的頭顱，兩目若銅鈴，赤紅若血，青紫色唇，吐著鮮紅的蛇信。
    蛇尾盤旋在房梁之上，碩大的恐怖頭顱發出詰詰的笑聲，從房梁上蜿蜒而下。
    床上，蜿容懷抱著孩子睡得很沉，若她此刻睜開眼，一定會覺得自己是在做惡夢，恐怖的人麵蛇身就在她的麵前，吞吐的鮮紅蛇信幾乎能觸碰到她的臉。
    但是她並沒有睜開眼睛，沉沉地睡著，連氣息都似乎已經消失了。
    詰詰的笑聲，陰森可怖，男人蒼白的臉，露著尖利的牙齒，涎液自口中滴滴答答而落。顯然他並不能確定那強大的靈力是從哪裏發出來的，但無疑就是在這裏。
    兀在張大了嘴巴，一直張，嘴巴如同開裂般地裂到耳後，然後整個麵部全部掀起，巨大的黑洞一樣的嘴巴，尖利的牙齒，粘糊糊的粘液從牙齒的尖端不斷滴落，腥臭的氣息彌漫著腐屍一樣的臭味。
    湊近那個女人，涎液不停要滴落，它要吞下這個女人及他懷中的嬰兒。
    倏然間，嬰兒睜開了眼睛，赤紅的雙目，身上發出了雪白的光芒。
    嘰——
    巨大的身體倏間破碎，繼而消彌，嬰兒赤紅的眼睛慢慢變成了正常的黑色，然後翕上眼睛。
    清靜的世界，一如什麼都沒有發生，除了那破碎的門窗。
    第二天一上，青蝶被眼前所看到的情景嚇住了。
    門窗破碎，一地的碎屑，無法修補。
    昨晚發生了如此巨大的事，應該動靜很大，可她居然什麼也沒有聽到，苦笑一聲，自己是睡得太沉了嗎？最近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她早就心力交悴，睡死了也是有可能的。
    轉過頭，倏然發現婉容抱著孩子坐在門前看著她，安靜溫婉的表情，似乎並沒有看到眼前的這一切，她的長發散亂著，有些零亂，但是竟有種異樣的病態之美。
    想起昨晚看到的一切，青蝶的眼睛不由地盯上那雙抱著孩子的手。
    雪白纖細的手指，哪有什麼異樣。
    是不是昨天晚上看錯了，青蝶在心裏歎口氣，她真是疑神疑鬼，神經繃得近乎要崩潰了。
    “小姐，你昨晚真的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嗎？這窗子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有凡兒在，我怎麼可能會出事！”婉容輕輕地笑，眼睛盯著中的孩子，寵溺得仿佛能融盡這片天地的冰雪。
    “他是個善良的孩子！”婉容將自己的臉貼在孩子的臉上，沉溺地喃喃道：“我的孩子啊，我要看著你長大……不會讓人傷害你，不要怕……”
    青蝶轉過頭，她不忍看下去，明明這樣母子溫存的場麵，她卻感到了異的悲涼，這種奇怪的感覺一直伴隨著她，似乎那每一個寵溺的眼神都是一場生離死別。
    她有時候又覺得小姐是不是在生孩子的時候太痛苦因而刺激到了大腦，總之，她總是覺得現在的小姐的話常常詞不達意，顛三倒四。
    剛剛出門，恰巧就遇到了王爺房裏的研紅，研紅看到青蝶，極親熱地扯住了她的手：“最近王爺那裏事情多，我一直走不開，你家娘娘和小王爺可好？”
    “嗯！謝謝研紅姐姐惦記！”青蝶艱難地笑。
    研紅看出了異樣，關心地問：“怎麼了，有什麼為難的事嗎？”接著明了地歎了口氣道：“我知道容娘娘你們過得苦，但是好歹有了自己有骨血，多少總是比一天人多了份念想，前幾日我囑人送去的被褥衣物多少可以度過這樣的嚴冬，等打了春，天暖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前了一下四周無人，研紅親熱地拉著青蝶的手壓低聲音道：“我聽說淑娘娘送衣物給小王爺了，可是真的，莫怪我心奸多疑，那衣物還是舍棄了的好……”。
    青蝶冷笑：“哪裏是姐姐心奸多疑，那錦緞做的衣服裏絮的可不是棉花，而是要人命的毒蠍！淑娘娘這是容不得我們娘娘，即便到了這種境地也要斬盡殺絕啊！”
    研紅在心中抽了一口涼氣：“妹妹，你們還是早做打算的好，這裏實在是不能久待啊！”
    青蝶脆弱地笑：“姐姐說得是，但是如今這種情況，一時半刻也走不了，真等有那一天，說不定還要勞煩姐姐！”
    研紅一笑：“哪裏說得上勞煩，不過，你們要快些，且不說這裏的凶險，但說，我隻怕也待不久了！”
    青蝶眼睛閃閃地看著研紅：“這個我聽說了，最近事情多，也沒有機會向姐姐道賀！”
    研紅臉色微微一紅道：“道什麼賀啊，不過是平凡人家，但是說白了，倒真是平凡人家的日子過得最貼心！”
    青蝶點了點頭，歎了口氣道：“可不是，在這個裏，我們小姐可是生不如死，連一晚上的覺得睡不安生……”
    研紅聽出了話中的隱情，問道：“怎麼了？”
    “呃，其實也沒什麼？隻是昨天夜裏，不知為何娘娘屋裏的和窗欞都破掉了，這樣冷的天，如果不快點修好，外麵呼呼地往裏灌冷氣，那屋裏跟外麵就沒什麼分別了”
    研紅蹙眉：“是嗎，今天一早院內那一大片的越冬的芍藥花全部倒了，像是被什麼輾過一樣，沒想到容娘娘這裏也發生了了異事？正好，我好久沒有見你家娘娘了，我們去看看！”
    研紅剛進院子，就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如此粉碎性的破壞居然都沒有驚醒任何人嗎？
    “青蝶，你昨天夜裏真的沒有聽到任何動靜嗎？”
    青蝶搖搖頭，她睡覺很輕，但昨晚她真的什麼都沒有聽到，唯一有點奇怪的印象的，就是，她仿佛嗅到了一股腥臭的氣味但是覺得也許是自己夢中的幻覺，便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