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妖（上）
    深夜，燭火如豆，窗外寒風吹動窗綾，嗚嗚如同鬼鳴，偶爾一兩聲悉索的聲響，在漆黑的夜裏辯不清來源和方位。
    正值朔月之日，不見月亮的夜晚，黑暗就像濃霧一般將世間的所有都包容在裏麵。
    屋簷下掛著幾盞燈籠，被寒風吹得搖搖欲墜，光影忽明忽暗，倏然卟的一聲，一盞滅了，接著又是一盞。
    一股莫名的陰寒之氣彌漫而來，巨大的陰影迅速地移動，卟，最後一盞燈也滅了，黑暗將最後一絲光明帶走。
    悉悉索索傳來，起初就像是衣服摩擦的聲音，慢慢的，這種聲音越來越大，四麵八方，每個角落，每個方向傳來，就像雨落在樹葉上的聲響，越來越急，聲音越來越強。
    黑暗中，倏然亮起無數或大或小的光點，幽綠的眼睛，在黑暗中聚集，越來越多。
    一隻火紅的小狐狸的爪子牢牢地巴著樹幹，看著下方穿梭的相貌怪異的巨大爬蟲生物，嚇得哇哇大叫：“溟月大人……救命啊……”
    耳朵倏然一痛，爪子一下沒爬牢，叭的一聲落在了地麵了，正麵對一隻三隻眼睛的爬蟲，看著他比自己的半個身體還要大的頭，和那一長串的腳，小狐狸的臉扭成了麻花。
    “哈……蜈……蜈蚣……啊……”
    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的是他覺得自己的從天而降似乎引起了其他妖物的注意。他已經聽到類似抽口水的聲音。
    “救命……”
    一聲高亢的尖叫聲中耳朵巨烈地一痛。
    “笨蛋，快用狐火，……”
    想也未想，小狐狸身體倏然被一團幽藍的火苗包圍住，蟲獸皆怕火，剛剛的包圍圈瞬間打開了缺口，小狐狸裹著一團火衝了出去。
    爬上一塊岩石的高處，呼呼地喘著粗氣，還沒看清自己所在的方位，耳朵被扯得生疼。
    “紅鈴，快點，到這裏來！”
    鼠郎灰白的胡子精亮的眼神在岩石下的一個洞穴中異常的醒目。
    以最快的速度竄了進去，鼠郎用尖利的爪子捅捅他，指著天空。
    漆黑的夜空上，黑厚的雲層，點點的赤芒比晴天的夜空更密集。低空中盤旋著羽翅的數丈的黑色鳥兒，眼睛赤紅如血，盯著地麵，詭異陰寒。
    “那是血鴉……專門吃妖獸的禽類！”
    “我當然知道，還用你說！”紅鈴扁了扁嘴，小聲地嘟囔著。這個東西他從剛剛記事起，父母就告訴過他，遇到一定要逃，即便不說，所有妖類對於自己克星的天生恐懼也能讓他避諱危險。
    這種鳥兒屬於靈冥界內，因為它吃妖怪，所以曾經聽說有人類眷養過，但是這種鳥兒性格極其剛烈，成群而棲，一單落單或者被捉就會雙目泣血而死，據說這樣會給捕獲他的人家帶來惡運，而且他以妖類為食，人類對這種鳥兒很是尊崇，有不少村落裏會有給它們蓋得神壇，還有人把捉到的妖怪放在神壇上祭祀給他們。
    當然，他們吃的都是低等的妖怪，像溟月大人那樣的大妖怪哪會將他們放在眼裏，這種鳥兒見了，也會聰明地躲得遠遠的。
    紅鈴很窩囊地腹誹著。看著那些鳥兒如鬼魅一樣地撲下來，尖利的爪子紮進地麵的妖獸的腦袋，揪到天空上去，小小的身體就愈發地往洞裏縮得緊了。
    看著外麵恐怖得如同人間地獄的景象，紅鈴摸摸自己毛茸茸的臉，感覺許久沒有像今天這樣戰戰驚驚了。
    自從他跟隨了溟月大人以後，他再也沒有像今天這樣懼怕過。
    前方，一種強大的莫名的力量，就像香甜的蜜糖一般，吸引著這些妖獸向著同一個方向而去。
    “溟月大人——”紅鈴擔憂地歎了口氣。
    “這種氣息，強大的，自由不可窺視的力量的來緣與我們要找尋溟月大人的方向是一致的……”
    鼠郎眼睛閃閃發亮，細爪援著銀白色的胡須道：“看來溟月大人真的把碧血石盜出來了！哈哈，我們狐仙一族從此以後就掌握天下了，什麼鬼族，靈冥，統統都要拜倒在我們狐仙一族門下，嗯，早就看出溟月這小子有出息！”
    紅鈴朝天翻了翻白眼：“是這樣嗎？我記得你以前可是經常背著溟月大人說他像塊石頭，又冰又冷不近人情不聽勸告，總有一天狐仙一族會毀在他的手裏……”
    “呃？我是說過這樣的話嗎？我不記得了，也許，他以前是這樣的……”鼠郎白眼望天。
    “如果碧血石在溟月大人的手上，那麼這麼多妖怪是衝著溟月大人去的嗎？”
    “應該就是了，這種自由的力量釋放著，溟月大人必然還沒有掌握到運用的方法，這樣看起來，還是有點笨呢！要是月聖陛下還在，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將這種力量納入自己的身體……”
    鼠朗的眼睛閃閃發亮，紅鈴知道月聖就是溟月大人的父親，狐仙曾經的統治者。自從月聖去逝後，鼠郎對於登位的年輕首領溟月那是諸多看不上。
    他常常沉浸在對於月聖的膜拜追億與對溟月的諸多嫌厭的自我精神分裂當中。
    紅鈴不理會他，在他心中，溟月就是他的神邸，他閃亮的眸子擔憂地盯著外麵，雖然，他相信溟月大人即便不憑借什麼碧血石的力量就可以將這些妖怪全部撕碎，即便沒有什麼石頭，溟月大人也是最強悍的妖怪。
    “我要想辦法衝出去，幫助溟月大人！”紅鈴堅定地握拳：“溟月大人最危難的時候，一定要有紅鈴陪在身邊！”
    鼠郎嘲笑地吱了一聲：“小鬼，你還是想辦法保住自己的命比較好，如果溟月那小子那麼沒用，被其他的妖怪殺死也沒什麼……”
    紅鈴瞪著鼠郎，眼睛裏閃閃若淚，露著尖利的牙齒咆哮：“溟月大人才不會被別的妖怪殺死，你胡說，溟月大人的力量是最強大的！”
    鼠郎恥笑一聲：“狐仙一族強大時代已經隨著月聖陛下的仙去而一去不複返了，那個小子內鎮不住他的叔父溟暮，外敵不過鬼族，靈冥，他再不爭氣，狐仙一族早晚毀在他手裏……”
    鼠郎的話未說完，就看到紅鈴冷冷地盯著他，被他身上那冷冽的氣息驚得一震。
    “狐仙族不會毀在溟月大人手裏，絕對不會，他會將他壯大，比什麼鬼族與靈冥都要強大……”
    鼠郎愕然地瞪著他，就看到一道紅光，紅鈴已經消失在眼前。
    “你個笨蛋，你要找死嗎——？”
    紅鈴的身影在妖物中穿棱瞬間不見，鼠郎剛伸出頭來，就看到一個巨大的黑影帶著獵獵的風自天而降，瞬間抓走了一隻巨大的蠍子，在他的眼前撕成了碎片，幾下就吞進了肚裏，鼠郎將自己的身體往洞穴裏縮得更緊了！
    一邊歎著氣，一邊擔憂，如果紅鈴出個什麼好歹，他該如何向溟月那小子交待，他會不會將自己的皮剝下來？不會的，那小子一向沒耐心，他肯定會把他將泡踩……
    鼠郎不禁找了個寒顫，反正都是個死，比起死在那個小子的手裏，他覺得血鴉沒什麼可怕了，況且他的身子小，眼前這場盛宴下未必有人會在意他這盤開胃小菜。
    牙齒咬得咯咯響，在心裏再次咒罵了一遍溟月與紅鈴，硬著頭皮也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