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惡毒的用心
    張媽媽買來了藥，煎好了才送來，這樣青蝶很是感激。
    “張媽媽，以後我煎就好了，恃候小姐是我份內的事——”
    “瞧青蝶姑娘說的，這是新添了小王爺嗎，小孩子照顧起來費心著呢！”張媽嘴裏絮絮說著，又打量了一下青蝶的臉色，那天淑妃的一巴掌直扇得青蝶的半張臉腫了起來，看來這兩天消腫了不少，心中暗付淑妃的心毒：“我看姑娘最近幾天瘦了很多，如今為了照顧容娘娘和小王爺，怎麼忙得過來，以後有事兒就叫我，別客氣！”
    “謝謝張媽媽！”青蝶笑，那個孩子倒真不難照顧，不哭不鬧，在婉容懷中吃過奶後，就睡覺，不睡的時候瞪著漂亮的大眼睛自個人玩拳頭，一點都不用人費心。
    青蝶隻是擔心小姐，身體很虛，雖然那次王爺來過後派了兩個小廝過來打掃了庭院落，並送了暖爐與被褥過來，但小姐的身體還是一天不如一天，每日站起來，虛弱得似乎風一吹就倒，但是那雙眼睛卻出奇的亮，亮得嚇人。
    青蝶沒有告訴她王爺來過，與其讓她有絕望的希望，倒不如讓她從來不曾希望過，平靜地生活，而婉容也不問，每天隻抱著自己的孩子，喂他吃奶，唇角帶著慈愛的笑意。
    這已經第三天了，青蝶不知道婉容有沒有看到自己孩子不能伸展的右拳，有幾次，青蝶想說這件事，但是看著她手中不閑著的摩挲著自己的孩子，想來，她早就知道了，隻是她並不嫌棄。
    沒有哪個母親會嫌棄自己孩子。
    耳邊傳來微微地輕吟聲，青蝶聽出來那是一個兒謠，想必是她用來哄自己的孩子睡覺。
    “容娘娘的身體好些了吧，還能給孩子唱曲兒了！”
    青蝶眼神黯然地搖了搖頭，她還記著研紅給她的警示，知道再留在這裏，隻怕凶多吉少，即便王爺不追究此事，淑妃也絕不會容下她們，隻是，婉容身體太過虛弱，別說走路，下床站會兒都成問題，更何況逃離這裏。
    “不過，看娘娘的奶水倒是足的，天佑娘娘啊，她身體那麼虛，本以為哺乳會成問題，沒想到這樣好！”
    青蝶一欏，這倒是的，這幾日小姐幾乎沒吃什麼東西，她常看著這兩日飛快削瘦的身體，覺得那孩子吮吸的哪裏是乳汁，分明是她的血肉！
    這幾日王爺一直在府內，想必淑妃隻顧著承前獻媚，暫時還沒有功夫理會她們，隻是，她終究要好好打算，盡快逃出這裏才好。
    青蝶尤自想著，連張媽什麼時候走的也不知道，心中不禁愧疚，這幾日多虧著研紅囑咐著張媽媽前來照應著，不然，她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如今自己隻顧出神，連人家走都不曾送一下！
    苦笑一聲，自己終究比不上研紅，那樣能幹，皆事處理的妥貼。
    看著炭爐內的炭火弱了，青蝶輕輕地打開半扇門，去屋外取炭火。
    一開門，冷冽的空氣逼她渾身一顫，渾身上下，身有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前兩日的積雪還沒有來得及打掃，結了薄薄的一層冰，踏上去咯咯碎響，心裏不覺得又冷了幾分，前幾日，她托一個與自己交好的侍女給小姐娘家人捎信，如今卻沒有一絲的消息來，更沒有人前來探望，想必小姐娘家裏因為懼怕寧王的權勢，早就不理會自己這個女兒的死活，如今世上，血脈至親指望不上，反倒要研紅這樣一個外人明裏暗裏的幫襯著。
    想著，淚就要下來了。
    “喲，青蝶姐姐在呢！”
    輕靈的嗓音如同鈴音般輕脆悅耳卻讓她情不自禁的一機靈。
    轉過頭，果然是淑妃身邊的貼身仆女小青！
    因為仗著淑妃受寵，一向在仆女中趾高氣昂，風揚拔扈，加上自己的小姐失寵，所以一向少有交往，即便是在院中遇到了，小青高高在上的姿態讓青蝶退避三舍，兩人唯一一次的衝突是因為青蝶名中也有一個青字，小青居然覺得自己的名字與她的名字一字相同是種侮辱，帶了兩上小丫頭將青蝶堆在了院子裏，要青蝶改名，倒是研紅正巧路過，巧言兩語，算是把這件事給平息了。可是小青當初那尖酸刻薄的話以及頤止氣使的樣子讓她深深地記在了心裏。
    都是奴才，不過是侍候的人不同，誰還比誰高貴了？
    後來知道，哪裏是因為什麼名字，她本身就是故意找茬罷了，青蝶氣得痛哭，回去向小姐婉容提了此事，婉容怔了半天，才喃喃地道：“要不，青蝶……換個名字？”
    青蝶一口氣憋在了肚裏，難免覺得自家小姐太過懦弱些了，但是一回頭就見小姐大顆大顆地流落，嚇得她慌了神，以後，受了再多委屈，也隻是半晚躲在自己的房裏偷偷地落淚，不再在她麵前提了。
    提了無用，又何必讓她多擔一分傷心與委屈。
    但是此刻她卻一臉卻如春花般笑得甜美如花。
    青蝶無法像她那樣在臉上強擠出微笑來，冷漠得就像此刻的空氣：
    “小青姑娘有什麼事嗎？”
    小青卻不以為意，仿若沒有看到青蝶的冷漠，巧笑著：“娘娘上次來看容妃娘娘床上的被子單薄，不是說要給娘娘送套被褥，可巧王爺就回來了，這事兒也讓王爺先就做了，我家娘娘尋思著容娘娘喜添貴子，特意囑咐了我們給小王爺置辦了一套新衣服，請容娘娘收下！”
    “娘娘和小王爺在休息，把東西交我就好了——”青蝶看著她手中托著的衣物，伸手要去接。
    小青一閃身，嘲弄般地道：“姐姐真是不知體恤妹妹，我家娘娘送給容娘娘的，不親手交給容娘娘，我怎麼回去交差？”
    青蝶怔怔的，不知如何反駁，隻覺得哪裏不對，下意識地隻是不想讓她見到婉容。
    “青蝶，有人來了嗎？”柔婉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娘娘，是淑妃身邊的小青姑娘……”
    還未推門，小青卻快了一步進了推門進去。
    “容妃娘娘，我家娘娘讓奴婢來探望一下娘娘和小王爺！”
    “呃，是嗎？”婉容抱著懷中的孩子，並未抬頭，自從她醒來，整個人都被她生下的這個孩子所吸引了，就像被攝了魂魄一般。
    這個孩子是她的，她所有生命的全部。
    “容娘娘，這是我家娘娘特意給小王爺做的衣服！”
    小青托著衣物上前，笑意盈盈睥了一眼容妃懷中的孩子。
    一雙黑眸如同黑夜中的孤星，瞬間如閃電擊中了小青，整個人倏然如失去了生命般的僵直。
    半天，“啊！”一聲恐怖的尖叫，小青臉色灰敗，跌倒於地。
    怎麼了，青蝶疑惑地盯著小青那張如見鬼般的臉。順著她的目光投向了婉容的懷中。
    小王爺抱著自己的拳頭，翕著眼睛，一張粉嫩的小臉如同天使般的純潔。
    粉潤纖小的唇，唇角微微上揚，他，似乎在笑！
    她看見了什麼？
    “小青不要那麼大叫，會嚇到凡兒的！”婉容頭也未抬，隻是柔婉責備著，將懷中的孩子抱進了自己的懷中，長長的黑發垂在胸前，瘦削蒼白的臉上掛著柔軟寵溺的笑容。
    小青瞪視著婉容懷中的孩子，心口還在疼痛的，剛剛，她從那雙黑眸中看到了無際的黑暗，恐懼，以及死主亡，她甚至嗅到了鮮血的氣息！
    那是一種死亡般的痛若，如同被扼住了脖頸，被鐵桶束縛住了身體，一動不動地由著力量擠壓出她體內的最後一絲空氣！
    她不能再待在這裏，那個孩子，那個剛剛出生幾天的嬰兒讓有種莫名的她恐懼，他那雙眼睛盯著自己，就像能將她的魂魄吸進去一般。
    青蝶看著跌跌撞撞出去如同見鬼般的小青，搖頭歎息拾起地上的衣物，拿著手中打量了一下，被褥裏幾件小孩子的棉袍做得還果真是精致呢。
    “小姐，這衣服要給小王爺穿嗎？那個女人送被褥又送衣服的，這是打著什麼主意，小姐要小心才是……”
    “燒了它——”
    “燒了？”青蝶雖然厭惡淑妃，但如此精致的衣服燒掉未免可惜，況且這也不像她那一向善良近乎於懦弱的小姐所說的話，覺得依她性情，即便告訴她淑妃對她有惡意，她隻怕也隻是微笑，有時候自己說得急了，她才會輕婉地應聲：我知道的！
    “燒了，我會給凡兒做新的，我的凡兒怎麼可以穿壞人做的衣服呢——”喃喃的嗓音如同甜膩的夢囈。
    青蝶無奈地搖搖頭，她聽過一個傳說，兩個戀人若是一個早亡，他或她的的魂魄就會輪回為戀人兒子或女兒。現在看來，這個傳說是真的，自從小姐生下了兒子以後，便極少與她說話了，小姐是個溫婉的女子，但她同樣開朗活潑，有時候有著像小孩子一樣的天真，但現在不同了，她的所有視線與話語與她剛剛降生的孩子有關，她甚至自己給孩子起了名字，這簡直就是不允許的，雖然他不被寧王喜歡，但起名字，這種載入族譜的事情，應該是由家族中地位更高的人來做的。
    小凡，寧小凡？
    青蝶記得自己這樣問她時，她突然抬頭用她亮得驚人的眼眸道：“不，他不姓寧，他是我的孩子！隻是我的……一個人的！”
    青蝶無語地看著她，沒有再問下去，也罷，那個男人就已經舍棄了這個天生殘疾的孩子。看著那張漂亮得驚人的小臉兒，青蝶歎了口氣，盯著他的眼睛喃喃道：“你到底是從哪裏來的？真的是那個男人的孩子？”
    孩子漆黑的眸凝視著他，讓青蝶一刹那間有種他能聽懂自己話的錯覺！
    欏了一刹那，看著翕上了眼睛的孩子，嘲笑自己的妄想。
    在院子的角落裏點燃了手中的衣物，粉色，絲綢的衣物很容易就燒著了。
    這麼好的衣服，轉眼變成了一堆火焰，倏然間，衣物一片火紅中倏然竄出了兩隻小巧蠍子，一隻飛快跑向遠處，另一隻燒死在火焰中。
    拔開沒有完全燃燒的衣料，毒蠍是絮在衣服裏層的，也許還用了某種藥物讓蠍子暫時的麻痹，隻要小王爺穿上了衣服，體溫或是輕輕的觸碰，蠍子尾部的毒刺就會透過衣料狠狠地蜇進小王爺嬌嫩的皮膚。
    青蝶怔住了，淑妃居然有如此狠毒的用心。
    盯著遠處那隻毒蠍，倏然一隻腳輕輕地踩在了蠍子上。
    抱著孩子的婉容，平靜的容顏，腳下踩著那隻毒蠍，青蝶甚至聽到蠍子破碎的咯嘰聲，就像踩破了積雪上的薄冰。
    “小姐，你……怎麼出來了？”
    婉容輕輕笑著，神情淡漠疏離，沒有理會青蝶，轉身離開了。隻有她曾站過的地麵，留下了毒蠍破碎的身體。
    青石地麵上，肮髒的一堆零碎，讓人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