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英雄遲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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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兩目前哪也去不了,任何事情也做不了,因為很幸運的是,此時,“皇朝的驕傲”定國公正朝綠蔭茶樓緩步走來。同時,很不幸的是,此時,朝他走來的人正是帝都的寒氣散發者。
路邊上那些僵住的路人,甚至來不及行禮,便已是不能動彈,眼睜睜看著那紅色的身影從自己身邊走過。
三兩看著他老人家夾帶著冰霜之氣越過自己,直指二樓,目瞪口呆……被華麗麗的無視了……看來氣得不輕呢!
眼看人影消失在轉角,三兩趕緊追上前去,臨行前還不忘對著那些愣愣的夥計們,低喝一聲:“做事了!”摸摸喉嚨,吞下到到了嘴邊的自怨自艾,即使強行用上功力使自己清醒,還是覺得有些緊張,被嚇的啊——看這位的火氣,但願自己不會成為炮灰。
甫一入雅間“天字一號房”,三兩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陽光照射下,那媲美紅寶石般美麗的璀璨,卻是凡人所無法承擔的耀眼。在這一片紅色中,人們隻能感受到一股濃濃的血腥撲麵而來,激蕩起內心蟄伏已久的恐懼,使之臣服,動彈不得。
——不敢久看,三兩強壓下那股躁動,低頭,盯著地板,在某個自以為不會被人發現的角度裏,偷眼打量這位近在咫尺的“傳言”——的頭發。心中再一次感歎傳言的不可靠。
定國公長得其實很……怎麼說呢?
“驚心動魄”,這樣一個用來形容場麵景色的詞,卻被三兩用來形容定國公的容貌。並非沒有察覺不妥,但搜刮了心中所有的詞彙,他最終還是覺得隻有這個詞最貼切。
任何一個見過定國公的人,都會這麼覺得,即使自己已經看過很多次了,依然是如此覺得。這不是說他長得好看,更不是說他長得難看到嚇死人。
這位皇朝史上最傳奇的將軍,有著一頭血紅的長發,是的,血紅,不是棗紅,也不是梅紅,更不是什麼其他淡淡淺淺的紅,是一頭像鮮血一般的紅色及地長發。披散開來,恰似一彎清泉順流直下,隻是,這清淩淩的流動著的水,已被血光浸透,光澤亮麗,婉婉流轉。三兩有時候忍不住想,虛海是不是就是這樣被染紅的呢?隻是附屬物的頭發,便能如此奪人心魄,那麼,五官呢?
可笑的是,整個天下沒人能準確描繪出定國公的長相,三兩也不曾真正看到過。那大概是凡人不能看到的景象吧?大家隻是依稀記得,定國公有雙動人的眼睛,像琉璃一樣剔透明亮的紅色瞳眸。
自從上樓,三兩便一直低垂著眼,避免去正視這位權勢滔天之人。他是驚訝的,定國公沒有破壞房中任何擺設,房門也沒關,他隻是坐在那裏,不聞不問,不言不語。
“嗬,等不及了麼?”一聲溫柔低語,像是炸雷般在三兩耳邊響起,迅速地拉回他閑逛的神思。定國公的語氣是溫和的,然而,三兩卻覺得聽出了嘲諷,和,憤怒。
自覺這個話題不是自己能參與的,三兩神情便越發恭敬,試圖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如同這三年裏的每一次見麵。
一時間,雅座裏,再次靜謐無聲。那股迫人抓狂的沉悶再次醞釀,發酵。
直到——
申科打著顫抖走進房間,來送茶水。三兩看著茶杯裏翻滾的七彩之色,微微挑起眉頭,伸手接過茶盤,穩穩地將其放置在茶桌後,退開三步,保持安靜。而申科,早在三兩出手相助之時就飛一般地撤離了這個房間。
良久,那杯價值千金的茶水依舊那樣靜靜的擺放,氤氳不再,也沒有被投去多餘的一眼。似乎除了在那人眼前,國公就沒有過任何的表情,除了那人,國公不會多看他人一樣。當然,今天例外了。
盡管,對於任何人而言,定國公的怒氣即使是例外,也是不被期待的。
三兩有種衝動,覺得自己要說些什麼,而他也這麼做了。
“族長,這畢竟是國事。”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因為定國公那雙漂亮的瞳眸突然寒光陣陣,濃鬱的陰霾在那仿若大海般深邃的眼眸底處翻騰,掀起一浪高過一浪的血雨腥風。三兩看不到這樣嗜血的雙眼,他咬緊下唇,盯著自己的腳尖,卻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道視線仿若實質般在自己身上逡梭——在將自己淩遲。
而映在蕭謹的眼中,他看到了一個繃直了腰背的倔強身影。
也不知過了多久,“哼!”蕭謹輕哼一聲,不意外看到三兩的身影一晃,長身而立,抬腳便向門口走去。
“謝族長。”三兩捂住胸口,強忍著不適,向蕭謹彎腰行禮。若不是蕭謹控製能量,手下留情,或許,自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或許,更有可能是連屍骨也無存了。這,就是純者的力量。
撇下內傷不輕的三兩,蕭謹施施然漫步在帝都街頭,看盡這世間最美的繁華。蕭謹覺得諷刺,任它如何的熙熙攘攘,人潮湧動,對自己來說,也不過是空空如也。這個無趣的世間,也隻有那個孩子,那個孩子能讓自己感受些許的溫情,能讓自己有所牽掛。隻是,自己該放手了,畢竟,時間也不多了,可是,自己怎麼能就這樣放手呢?實在是不放心啊……而這樣的心思,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其他人知曉的。
至於說三兩,要猜到個中緣由也不是難事,定國公來茶樓,也隻是找個緩衝的地方,否則,難道要讓他用這樣一副怒火中燒的模樣去見府裏的“小公子”麼?
作為一個年紀上的長者,蕭謹不會跟毛頭小子三兩計較;作為一個權位上的貴胄,定國公不會把平民出生的三兩放入眼:作為一個力量上的頂尖強者,純者也不會主動對武道初成的三兩出手。
不計較,是因為不值得,不入眼,是因為不重要,不出手,是因為不屑。
今天,蕭謹計較了,看到了,也出手了。三兩不知道自己是幸還是不幸,被這樣一個強者惦念上了。如果可以,他不會選擇跟這樣的強者為敵。隻是,這個世上沒有如果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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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氏,是天都皇朝第一家族,也是沫羽大陸最奇特的家族。
在外人看來,這個家族的輝煌與純者是少數的幹係不大的。從可考的家族曆史裏從沒有出過一位純者,各大掌權的長老們,也都是灰發灰眸的“平民”。這一點,簡直是個奇跡。
每位蕭氏的成員自小便接受嚴苛的教育,文化、武學、音韻、奇門遁甲……不一而足,他們想學的,還有他們不願學的。15歲後,便可出門遊曆。選擇人生的方向。20歲,便可正式加入家族的爭鬥,為姓氏而戰。
這樣的傳統一直延續了千百年,直到蕭謹出世。
蕭謹的出生,打破了蕭氏的常規,他並非是宗室本家子弟。說到血緣,認真算起來,也實在是隻能說是掛了蕭氏之名。對於族中的長老而言,蕭謹的家族淵源甚至是個忌諱。那代表純者血統的發色與瞳眸,注定了他身份的優越。而對“平等”慣了的家族而言,讓一個旁係末枝倚仗著從未在家族出現的異色發眸在家族中身居高位,太多人不能接受。
那些蕭謹尚是年幼的時日裏,經常會有蕭氏的長者或是青年莫名暴斃,蕭謹也會在某日遇襲或是某夜受傷。蕭氏不太平,伴隨著時局的發展,或許是矛盾激化,亦或許是暗潮湧動,這樣的波譎雲詭的鬥爭將力量傳續到了最後一波,到了天都皇朝建國的前一年。
那一年,一個名叫望城的地方,血流成河,花鳥人畜,無一生還。望城者,蕭氏基業也。
在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得而知。但結局,大家都知道了,蕭謹是勝者。
自天都皇朝建國,便公告天下:蕭氏的家主乃定國公蕭謹。
定國公,定國之人。不可動搖也。
如今,帝都的老百姓隻知蕭氏長老會深得定國公信賴,定國公不喜家族事務,交由長老會全權處置。而蕭氏家族內部卻知,這兩邊是涇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這樣的事實,也隻有少數成員知曉,而三兩,就是其中之一。
多年來,長老會把握決策,族長作出定奪的分工,如今也漸漸麵臨著新一輪的挑戰,這回,誰勝誰負,誰也不敢擺在明麵上說,但心中都有了計較。
或許,這也是“那位”作出這樣決定的原因吧!三兩淡淡地喟歎。英雄遲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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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突如其來的灰溜溜的雲朵,遮住了燦爛的豔陽,為本就不是多麼溫暖的空氣添加了一絲寒氣。春寒料峭,或許是這個時段的最佳表述。
盡管如此,帝都的百姓在皇城城樓外,還是獲得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驚喜:
茲皇朝六皇子司徒蕭自幼離宮外養,今執星官卜曰:鳳鳥回巢。擇月後吉日為其安室接風。皇室大喜,特赦6月徒刑下,普天同慶。
人群裏有人嘀咕:六皇子是何方人士,為何從未聽說;也有人嘀咕;詔書的內容為何如此古怪;還有些嘀咕,卻是不適宜表達的,如,鳳鳥回巢?什麼意思??為何要離宮外養呢?
夾雜在人群紛紛擾擾中的三兩,望著這樣一份詔告,不可察覺的閃過一絲隱憂。這樣的詔書是對天下小民有所交待,也是對朝中勢力的一種暗示,卻是對詔書中的人“六皇子”大大的不利。
如此看來,定國公的憤怒真的不算奇事。
如果這是試探,想來族中的長老們出力真的不小。沒有什麼人比他們更想拔除眼中釘,盡管再過不久,這顆釘就會自動消失。為了這樣一個必然的結果,究竟還有什麼能讓他們如此大費周章呢?就像以前一樣靜靜的等待,豈不是更好?
這些定國公顯然都是明了的。但自己琢磨不透定國公的想法。
自從三兩記事以來,族務便是長老會在打理。這麼多年的不理族務,三兩不覺得蕭謹是真的信任長老會,他覺得與其說是信任,不如說是不在乎。
蕭謹無須去控製長老會什麼,而長老會也不敢幹涉蕭謹什麼,大家處在一個時空的兩端。這一切,都來自於對力量的自信和對權力的無意。
但是,現在,有個異數出現了。不,確切的說,這個異數在5年前就存在了。
開始的時候,沒有人在意,不過是件小事。或許,更多人的判斷跟三兩一樣,隻是一個偶然事件。
盡管事情的後續發展是出乎所有人的判斷:六皇子出人意料的存活下來了,定國公出人意料的異常寵愛他。
皇子,便是皇家子嗣。這是個權力漩渦中心的無限接近點的代名詞。若是當年便夭折了,很多人都會很開心的。皇家也不會不識趣地為一個“棄子”去找定國公什麼麻煩。
可是,如今是大家的算盤都打錯了。
定國公一路寵愛著將他養大了,那些“關係人”卻連他長什麼模樣都不清楚。三兩想到這裏,不由得勾唇一笑,溢出滿滿的諷刺——國公大人的“寶貝”豈是能隨意窺視的?
繁華的帝都,如此小小的漣漪並不能為見慣了大場麵的小民們帶來多大的躁動。路過,看過,議論過,接下來就是離開了。
誰也不曾注意到,頭頂三尺之處,有道冷厲的目光打量著世間的一切,包括那張薄薄的詔書。
也沒人預見,即將在城門口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