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驚世公子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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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瞟一眼窗外,晨光淡掃著庭前稀疏的林木,印出淡灰的風景,光滑的晶石地板上仿佛被畫上了一幅山水畫,稍不注意,這畫就變成了灑落人間的金子,星星點點,煞是漂亮。然而,無論是什麼,都不能入房中之人的眼。
    房內,即使是陽光已盛,卻不改一貫的清冷,案桌上拳頭大小的鮫人淚散發著足以使人看清臉上汗毛的光亮,旁邊小幾上的蓮座熏爐依舊冒著縷縷薄煙,為這空曠滲人的空間平添一份自在。
    一切都靜謐,安詳。
    此時,伏案的某人一個輕微的皺眉,便令四喜收回滿意的目光,曼步上前,輕輕掀開那蓮座造型的熏爐,修長細白的手指至發間取下長長的金簪,置爐內撥弄兩下。複又合上。
    “公子,不如先用早膳吧?”四喜輕輕對著書案邊的人兒勸說著。她的態度是恭謹的,是對上位者的尊敬,然而,她的目光是柔和的,就像看著自家的孩子一樣。甜甜的溫柔,悄無痕跡的淡化了她一貫的冷肅。隻因,說話的對象,是他。
    他看不見她溢出的溫情,也看不到她眼底濃濃的擔憂,正如看不見屋外變幻莫測的風景一樣。
    隻因為——那雙有著鉤月般完美弧線,濃密如羽扇的彎彎睫毛,總是輕揚上翹的眼角的眼睛,從未睜開過!
    說來也諷刺,國公大人的寶貝,親手撫育,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怕傷了,誰又能想到,這樣一個人,卻從未將這個紛擾繁華的世界放入眼中?
    四喜靜靜地注視著端坐在鮫人淚下不發一言的小人兒。稚子年幼,尚不足5歲。卻從不哭鬧。飽滿的額頭,濃墨般的劍眉一絲不苟地勾畫著如斧削刀鑿般深刻的眉骨,隱隱的平順之中,滲出一份桀驁,英挺的鼻梁更是預告了此子絕非池中之物,長成之後,究竟將會是如何的驚才絕豔。
    粉潤的薄唇,色淡如晨露。完美的下顎線條,一分溫和,一分犀利,三分冷情,似笑非笑,剩下的,也許是純真?
    ——這,根本就不像是5歲的孩子。
    別人不知道國公家的寶貝究竟有何寶貝之處。坊間猜測紛飛,好聽的,難聽的,善意的,惡意的,無心的,有意的……可是,竟然沒有一個是事實。
    聽到房內傳來的聲音,蕭順頓住正要敲門的手,或許自己來得並不是時候?蕭順微微後退一分。
    那個聲音是年輕的,甜美的,一聽,便知它的主人是個少女。蕭順撇了撇嘴,雖說這個別人心中夢靨般的聲音,如今,語氣裏盛著滿滿的期盼,為它的主人平添了幾分可憐,但,自己是不會上當的。而且,這樣的對話,即使是她,也是注定得不到回答的。
    蕭順整理完畢,便低下身子,抬抬手腕,繼續之前的動作,輕叩雕花大門,便躬身而入。
    靜靜地站在離案桌三尺處,不用抬頭,便能感覺到那束淡淡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稍作停留便離開。這便是小公子給予的最大關注了。蕭順不會笨到去等待這位主子的主動詢問。
    “公子,國公傳話,今日會晚些回來……”話語未落,四喜不滿了:“何時的傳話?為何才來告知呢?公子到現在還沒進早膳呢。”已經完全沒有之前的甜美柔情,滿滿的都是冷冽。
    蕭順無語,雖說早知道這樣的差別待遇,可也用不著如此直接吧?依舊低著頭,若非知曉小公子至今未進膳,哪裏用得著自己專程過來一趟,真當國公府的總管是吃閑飯的麼?
    “國公特別交待,令小的等好生伺候公子您用膳。”不得不說,蕭順有些壞心眼,故意把這句話留在後頭。
    良久,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送過來吧。”
    乍聞此語,蕭順打了個激靈,即使聽了好些年,卻還是抵擋不住小主子的“魔音”啊!默默為自己的“無能”哀悼,腳步卻是一步不敢怠慢,向外頭傳話,不想,被那丫頭搶了先。摸摸鼻子,蕭順隻好折回,站在案桌之後,四喜之前的位置。
    國公府的規矩:小公子身邊不得無人。
    國公府的規矩:小公子身邊不得吵鬧。
    國公府的規矩:小公子每日按時作息。
    總的來說,國公府的規矩隻有以上三條,極其的少,少得誘人。
    但目前,那丫頭顯然就是把燙手山芋丟給了自己。蕭順不會蠢得認為那目中無人的臭丫頭是放心自己,給自己歇息的機會。果然——
    “蕭順……”
    “在。”蕭順立馬繃緊了神經,絕不敢怠慢。然而,卻久久沒有聽到下文。小主子不是那種隨意說話的人,他定然是有吩咐的。可眼下,莫非果真是有什麼困擾麼?心中有些忐忑,蕭順微微調整視線,忽視那誘惑至極的發色,一段線條優美的脖頸映入眼簾,在鮫人淚微冷的光線映襯下,溫潤白皙如上好的冰玉。其實,即使是在陽光下,小主子的膚質也不會有絲毫的遜色。隻是,小主子的氣場讓人不敢有絲毫的不敬。能坦然直視他的人,實在不多。
    即使有人能直視小主子,目光也多會被那亮麗的發色吸引,從而不記得其他。
    “外公……要走了麼?”清脆的聲音,冷冷的,仿若寒冰,如同它的主人,一向高高在上,夾帶著犀利,直接。此時,少有的遲疑,意外的為它的主人帶來了一絲人氣。蕭順不禁有些憐惜這樣的小主子——畢竟,這隻是一個5歲的孩子,還是個孩子呀!
    隻是,憐惜是一回事,回答這個問題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確實不好回答啊。
    斟酌良久,蕭順一字一句溫言說道:“公子,國公是純者,純者是父神的使者,他們在人界是有使命的……”話說到這裏,蕭順特意停下,觀察小主子的神色,惟恐言語有失。可是,那張精致的臉上什麼也沒有,依舊淡淡的。
    於是,蕭順隻好硬著頭皮繼續說:“使命結束……自然要離開的。”說完,便不敢再出聲。
    “嗬。”聽聞這樣的千篇一律的回答,蕭蕭實在有些不耐,一聲輕笑,好似三尺冰層下的汩汩溪流,被人不經意間得覦,說不出的突兀,說不出的幽深,說不出的感覺。
    蕭順冷汗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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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今天可是烏梁的翠羽雉,您可要好好……嚐嚐……”四喜不是傻瓜,剛一進門就能覺察出空氣裏的沉悶元素。聲量刷的一下就自動消減至零了。恨恨地剮了某人一眼,便專心伺候手中的托盤。
    一時間,整個房間就隻有一些稀稀落落的杯盞碰撞之聲。
    四喜看著慢慢進食的小公子,心中滿滿驕傲,小公子名蕭蕭,正如同他的姓氏一樣,是天生的貴族,看他進食絕對是一種美的享受。手的高度不會過肩,夾菜工作永遠是精準穩當,不像是個孩子,他絕對不會出現夾丟的狀況,動作是那樣的舒展自由,優雅大方。就連咀嚼的動作,也是看不出的,更不用說聽到什麼。
    隻是,這麼看著,看著,就低落起來,小公子是難過的吧!
    作為生活在府裏多年的丫鬟,有些該知道的,以及有些不該知道的,自己多多少少都是知道的。大家族的生活不易,更何況是小公子這樣的情況,更是不可能順啊。眼底有忽閃而過的心疼。
    “公子,那個翠羽雉是早先國公大人特意讓人從烏梁抓來的。”也許是看不下去了,亦或許隻是自己忍受不住這種低氣壓了,四喜又開始溫言解說。
    “這種翠羽雉可不好抓呢,好歹也算是三級魔獸,尋常人是抓不到的,更何況,這東西隻有在烏梁的黑潭裏才有。對您的身子卻是大大的好呢……”
    “外公今天的行程。”清淡的語句,涼涼的冰水般,說話的人沒有任何不適,蕭蕭淡淡地伸出手,聽的人卻有些愣神。
    四喜趕緊遞上拭巾,微帶驚詫地看著舉止優雅,慢慢擦拭著雙唇的某人,對於自己洋洋灑灑的介紹,她的公子並沒有打斷,但似乎也並沒有聽進去多少,這樣的事實,她沒有任何抱怨,隻是,公子極少過問國公的行程,但轉念一想,就很容易理解了:國公這些年,大多數的時候都會與小公子在一起,今天這樣臨時更改行程的事情,對國公來講,也是極少發生的。
    “國公大人沒有交待。”蕭順不情願地回答,自知這樣的回答會招來怎樣的結局。是以,早早的開始屏神提氣。
    果然,此話一出,房內溫度驟降,四喜那粉嫩俏麗的小臉瞬間微白。
    “公子,國公是讓人從東邊傳信過來的。”蕭順也不好過,這種威壓即便不會使他受傷,卻也會有呼吸不暢的症狀,當怒氣襲來時,也隻好出言自救,他是蕭家人,東邊指的便是蕭氏長老會所在地。
    “過去。”
    說的人如此簡潔,聽的人卻都驚呆了——“過去”——自己有沒有聽錯?或者是有沒有會錯意?
    “公子,您是說,去東府麼?”期期艾艾,蕭順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疑惑。而四喜,在強烈的震驚之後,什麼也沒說,福身行過禮,就準備出門。
    畢竟是公子身邊的人,雖然有些冷淡,但還是個很貼心的奴才。蕭順淡淡的想著。
    “走。”
    如此簡潔的回答,即使相處多年,蕭順依然會愣神,看著那在國公府有如祖宗般被供奉的小公子,或許就是小祖宗,衣袖一甩,便大步出門,才如夢初醒,追上前去:我的個小祖宗啊,現在是什麼時候,難道你不知道嗎?若是跟丟了,出了個什麼岔子,死上數千次,估計也不能平息國公大人的怒火啊。
    話說,不怪蕭順如此驚慌。這也是一個說起來不可思議,然而卻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這麼些年,國公府的小公子從未單獨出過門。這突如其來的破天荒,讓蕭順實在是不好招架。
    於是,偌大的國公府就出現這這樣一副雞飛狗跳的情景:一個粉雕玉琢的錦衣小孩隨意的在前走著,一個青衫年輕人就在後麵追著。至於說一個四肢健全的成人怎麼會追不上一個短胳膊短腿的小娃娃,看那些時不時冒出來糾纏年輕人的人群,你就會明白了。
    蕭順很無奈。
    從未出過門的小公子要出府了,是該準備法轎呢,還是準備獅車,或者是直接牽出魔獸?另外,隨行的人,怎麼安排呢?城南到城東,距離可遠可近,也足夠出很多的狀態……
    用法轎吧,萬一在魔法空間被算計了呢?用獅車吧,也不是沒有路途遇襲的。魔獸……貌似是個很好的選擇——隻是,城東是不得使用魔獸的,雖然以國公府的身份來說,可以不必在意,但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是不要給自己找麻煩的好。
    那麼,究竟該怎麼辦呢?蕭順實在沒轍了,隻有讓人把法轎——一定要寬敞,獅車——一定要舒適,還有小主子最喜歡的琰鳥——一定要溫順,都準備齊全了,這才把一撥接一撥上前請示的人打發走。
    本來,這在別家,也就是一個命令的事,可是,國公府不一樣,這些玩意兒,國公府的主子們已經多年沒用,這會子要一次準備齊整,也委實為難蕭順了。更不要說,要一一仔細安排下去。
    就這樣,左吩咐,右叮囑,待人員安置都吩咐下去之後,蕭順欲哭無淚的發現,剛好跨出大門的自己,也剛好看見他的小祖宗飛身騎上那隻脾氣火爆得不得了的琰鳥——揚長而去!
    留給他一個淡淡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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