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逆光的方向，灰藍色淺不一的烏雲裂出亮白，孟無端的身影顯得無比高大的畫麵太過傳神，逼真的不像在真實世界中。鳳錦瑟出了神，感覺自己因為強烈的畫麵連帶也強烈存在著。
    「上來吧。」孟無端斜著背，伸出了左手掌。
    愣愣的把手伸給他，被他溫熱的手心燙到，原來自己渾身溼透，冷斃了。
    用力趴上竹筏，才發現全身脫力，川水上的動盪和水下更是不可比喻。
    『就像喝水的時候不小心把茶杯放得太用力那樣，水麵會高低起伏著』鳳錦瑟用過往的經驗解釋了竹筏在川上迅速移動，身體被迫隨浪高低搖擺，隨時被水花噴濺，根本無法保持平衡的狀況。
    『自然的力量太強大了』後之後覺的鳳錦瑟大口喘氣著，『在這種情況，還能站得飄逸，真了不起』眼光認真試探著孟無端。
    孟無端站在竹筏尾，簑衣下的手緊握船篙，而被鬥笠壓低的兩眼正注視遠方。
    「謝謝。」雖然身體脫離了掌控，至少要有禮貌，鳳錦瑟試圖讓自己鎮定。
    「嗯，先讓你上岸。」孟無端看了一眼，又重回原本的視線。
    「我不是要自殺。」鳳錦瑟不自覺想要接話，但他無視的淡漠讓自己感到不適應。
    看不見孟無端的表情，能猜出他稍微打量了自己，但很快的又回到對遠方的專注。
    「我隻是在看天空。」這是真的。
    孟無端的嘴抽動了一下，倏忽即逝，仍然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真的不知道漲水了。」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明白，鳳錦瑟急著想補充，無意識的朝孟無端那個方向撲去。
    「嗯，坐穩，上岸再說。」
    鳳錦瑟從來不知道時間過的如此漫長，滿腹的心思都隻想解釋自己不是真的要自殺，但對方已經開口推延自己說下去的時機，為了兩人的安全那也是沒辦法的，可就是坐立難安、渾身騷動像有蟲子鑽進鑽出那樣。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不想被孟無端給看輕，留下不好的印象。
    當鳳錦瑟沉浸在「如何解釋」的焦躁中，眉毛皺的一高一低，就像兩條擠在一起的小波浪。孟無端用眼角偷偷看著，心中泛起笑意。
    兩個人都陷入自己的思緒，身外的洶湧就這麼被淡化了。
    在沉默間，比實際感覺還要短的時間內，竹筏靠了岸。
    孟無端俐落的拉動悃繩把筏子拖曳到陸地內。
    鳳錦瑟有點不知如何是好的看著，想幫也幫不上忙。
    「走吧。」鳳錦瑟如釋重負，感覺自己不必再煎熬。
    「我隻是在看天空，漲水的時候已經到腳邊了。」還是要解釋清楚才行。
    「但我看你浸在水裡根本不想起來，是怕溺不死，強迫讓自己溺死？」孟無端說對了一半。
    「在水裡的感覺很好。」孟無端相信他說的是自己的真實感受，但鳳錦瑟這樣的回答在一般邏輯中顯得太過牽強，讓人搞不清楚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真的很好！隻要放鬆就會感覺悠悠晃晃、輕飄飄的！很！舒！服！」
    「你以為你能在水裡待多久？」這傢夥覺得自己在水裡不用呼吸嗎？
    「當時沒想那麼多！」鳳錦瑟認真的說。
    「快、走、吧。」孟無端嘆氣轉移話題。
    兩人又陷入沉默，鳳錦瑟快步朝向鳳府，孟無端始終保持在一步的距離。
    鳳錦瑟不知道，自己的世界在被孟無端強拉出水的同時也被拉入了他的世界，他不由自主的想讓孟無端與自己更靠近些，更沒意識到原本自轉的心緒正漸漸被吸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