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月玲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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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玲瓏
靖城昏昏沉沉的睡著,很久都沒有睡的這麼舒心了。一個月前前方戰事吃緊,苑池被派往前線督戰,這一個月裏,靖城天天醉生夢死,戲弄男寵,沒有一天睡過好覺,隻有現在這一刻,他的心是踏實的,隻要是靠在苑池的懷裏,就是安逸的。
西門苑池嚐試著把身子坐直,但是稍稍一動,下身就傳來撕裂般的劇痛,還怕懷裏的靖城被吵醒,隻能保持著這個別扭的姿勢。但是就是這輕輕的舉動還是把懷裏的人驚醒了。
“池,你是不是累了?”靖城望著苑池布滿血絲的雙眼心疼的問。
“沒事,不累。”苑池盡量放輕聲音,但是還是掩飾不住自己的疲憊,眼皮變得越來越重。
“池……”靖城為自己剛才的任性感到十分愧疚,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城,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什麼?”
“後天就是中秋,我安排了中秋宴,約了各宮娘娘一起賞月,你當然也要去。”
“你這是商量?”一聽到“娘娘”兩個字,靖城的臉色就陰了下來,“我討厭女人……”
“可是你是皇上!”苑池毫不猶豫的打斷靖城的話。
“……”
“城,我知道你的感受,但是你現在心係一國的安慰,已經不能再任性了。你有你身為皇上的責任,而你所要的——我給不了你……”苑池的聲音有點哽咽。
“池,你別這樣,我知道了,我……會去的……”城把頭埋在苑池的胸前,悶聲說道。
中秋夜
鍾鼓叮咚,琵琶錚錚,美酒佳肴,錦衣珍饈,明月當空,良辰美景。這一夜的禦陽宮破天荒的熱鬧非常,在苑池的堅持下,這場中秋晚宴還是在不近女色的禦陽宮舉行了。東方靖城從開始就緊皺眉頭,陰沉著臉。舞娘樂師的精彩表演絲毫提不起靖城的精神,一個夜晚靖城的目光都停留在苑池的身上,一秒鍾也沒有離開過。苑池臉上火辣辣的,但是又躲閃不開靖城的目光,眼看著歌舞助興已經接近尾聲,但是大殿裏依舊是氣氛沉悶,毫無生氣。
三宮六院的娘娘們各懷心事,大都想的都是一回事,想要討好皇上,卻又畏懼東方靖城的暴脾氣,越是接近尾聲大家越是唯唯諾諾進退兩難。
還是皇後娘娘打破了沉悶的氣氛,隻見皇後北唐馨緩緩站起身,對身邊的丫鬟耳語了幾句,就挪步上前,先行一禮,不卑不亢的說:
“皇上,看了一夜的歌舞可有些倦了,臣妾不才,獻曲一首,供以取悅。”說罷接過丫鬟呈上的琵琶,信手彈起。登時大殿之上鴉雀無聲,唯有琵琶之語,莞爾殿上。北唐家位居四大貴族之列,素來行事高調,北唐馨乃是現任當家北唐青嵐的親妹妹,行事作風自是與眾不同。這一夜的歌舞少不了有琵琶作樂,但是北唐馨此曲確是不落俗套。
叮鈴琵琶語,徐徐述深情,輕時似私語,沉時猶氣惱。細細琴音宛如潺潺流水,輕柔明快滑過心田,澄澈清涼。轉而忽急,好像千軍萬馬呼嘯過境,又像狂風肆虐轉瞬即逝,再來急如電,迅如雷,聲聲震耳。“錚錚”兩聲,音韻歸於最高處而戛然,大殿之上寂靜無聲,琴音雖止,然猶在耳畔。
“啪啪……”西門苑池獨自鼓起掌,眾人方才從夢中驚醒,頓時掌聲四起。
“皇後娘娘好琴法,素聞娘娘精琴韻,今日方才領略,確實不凡,隻是此曲不曾耳聞,敢向娘娘請教。”西門打著圓場,向皇後請教。
“西門大人過獎了,此曲是哀家閑來無事獨自創作的,曲風拙劣,讓大人見笑了。”四座之人聞聽此曲乃是娘娘親創,不禁讚歎,紛紛詢問曲名。
“實不相瞞,此曲創作之後,尚未有名,原是想請皇上賜一名字,才好。”北唐馨麵露難色,轉身看向東方靖城。
靖城沒有絲毫反應,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麵無表情,隻顧飲酒。北唐皇後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又不好發作。
“皇上。”西門上前為靖城添酒,笑著說:“想個名字,不會還用這麼久吧,想好了就告訴我們吧,此曲隻應天上有,也就隻有天子才可以命名了。”說罷還向靖城使了一個眼色。
“……無韻……”靖城臉色沉了一下,緩緩吐出兩個字,便再不說話。
“謝皇上賜名。”北唐馨喜形於色,急忙謝恩。
“姐姐,你這曲子雖好,但是少了詞賦未免可惜,我這裏剛好有詞一首,剛好可以配姐姐的曲子,隻是勞煩姐姐再奏一次,以曲和賦豈不妙哉?”說話的正是蘖妃,是當朝宰相的獨女,說來當朝宰相是前朝皇後的弟弟,也算是東方靖城的表舅,這蘖妃也仗著自己算是皇上的表妹,在宮裏也是無人敢惹。漸漸地就連後宮之首的皇後也不放在眼裏了。
皇後猝不及防,滿臉愁色,這突如其來的發難,讓皇後有些難做,奏樂便是自貶身價,不奏樂便是駁了皇上的麵子,也會顯得自己太小氣,真是左右為難。皇後正在為難思量,一旁有人開了口。
“哎,奏樂之事怎麼敢煩勞皇後娘娘,妾身不才,有一婢女或可一試,如是皇後娘娘不嫌棄,便叫我這小丫鬟試一試如何?”說話的是蘊妃娘娘,語氣和藹,不卑不亢。
“妹妹哪裏的話,妹妹手下有此能人,還不趕快請出來。”皇後聞聽此言,不覺得鬆了口氣,趕緊就勢謙讓,卸下了這個包袱。
“筱瀟。既然皇後娘娘準你演奏,你就試一試吧,可別辜負了娘娘的好意。”
“是。”說話間筱瀟就從蘊妃身後抱著琵琶,走到了殿上。走到殿前的筱瀟一眼便看見了坐在靖城身邊的苑池,不覺得臉頰緋紅。
“是你?”蘖妃認出了筱瀟就是被調走的那個小丫鬟,火氣即刻就上來了,“就憑你,怎麼可能會演奏皇後娘娘親創的曲子?”
“姐姐有所不知,我這丫鬟生性靈巧,最是隻看隻聽一遍的東西,也是過目過耳不忘的,實在是難得的很。”蘊妃依舊笑著解釋。
“哼,那你可要小心了,要是奏的好自然好,要是出半點錯誤,小心你的皮。”蘖妃惡狠狠的說。
蘊妃笑而不答,隻是輕輕幫筱瀟理順了羅裙,笑著點了點頭,筱瀟會意,上前一步,坐定準備演奏。
玉蔥般的五指撥弄開來,隻是第一音,全場的人遍全數折服,這音韻分明就是剛剛皇後的氣勢,就連皇後娘娘在旁邊也不住的點頭,暗暗讚許。蘖妃甩過一記白眼,站起身,輕輕的開口唱道:
“醉一回醒一回,柳月殘雲淚自垂;
歌一回舞一回,玉簫魅影風作陪;
迷一回亂一回,功名利祿一朝毀;
哀一回怨一回,美景佳麗身後墜;
來一回去一回,三生石上三生罪;
生一回死一回,青山幽徑塚一抷。”
蘖妃的聲音空靈剔透,像是一隻薄薄的輕紙鶴落在白天鵝絨的羽毛上,無比的輕柔,似有似無,恍恍惚惚,卻又讓人欲罷不能。再配上皇後娘娘譜的曲子實在是別有一般風味。歌聲悠悠,攝人心神,令在坐眾人,如癡如醉。一曲畢,滿座嘩然。
“嘡”一聲清脆的響聲,打斷了眾人的喧嘩,隻見靖城將手裏的酒杯重重的戳在桌子上。眾人麵麵相覷,噤若寒蟬。
“哈哈,好好,隻聽一遍就能演奏的微妙微肖,果然能人。”靖城稱讚一句,便不再做聲,隻是繼續喝酒,在座之人無不膽戰心驚,唯恐觸怒聖上。
此時蘖妃臉上最是難看,剛剛的威風全被刹住,沒想到皇上竟然隻誇讚了一個小丫鬟,不覺得有點麵子上掛不住,隻得胡亂的找個借口想要下台。
“蘊姐姐,就連你手下的丫鬟也如此能耐,想必姐姐也一定是才華橫溢吧,何不也露一手,讓妹妹開開眼呢?”蘖妃正在氣頭上,隻能借此出氣。
“蘖妃娘娘,我家娘娘近來身體不適,還請皇上,娘娘見諒。”說話的筱瀟。
“哈,身體不適?我看是姐姐不願意,又或是姐姐就沒有什麼本事吧……哎呀……你瞧瞧我都忘了,姐姐本是市井之人是要謀生活的,哪像我們這種些人,還會學什麼琴棋書畫,是不是呀姐姐?”蘖妃的話語含槍帶棒,倒是蘊妃笑而不語,隻是在筱瀟耳邊輕語了幾句,筱瀟隨即退入後堂。
片刻後筱瀟從後堂出來,手裏捧了件不知什麼寶物,三尺長,用油布包裹著,看外形像是一隻掃帚。蘊妃笑著接過來,有囑咐了幾句,才慢慢起身。
“妹妹,讓你久等了,我無才無能,隻是酷愛書法,今次就在這裏獻醜了。”蘊妃說罷示意筱瀟奏樂,隨手撤掉油布,原來裏麵是一支大毛筆。
音樂聲響起,幾個小官已經在地上鋪就了紙硯,蘊妃赤足輕舞。今天她穿了一件白色絲紗翡翠羅裙,不同於皇後的金燦燦,亦有別於蘖妃的火紅,清新淡雅,超凡脫俗。時而舞步蹁躚,時而在紙上邊舞邊撰,在座之人無不驚為天人。
悠揚淒美的是筱瀟的簫聲,華麗絕妙的是蘊妃的舞步,主仆二人的配合天衣無縫,就連靖城手裏的酒杯也不覺的停了下來。一曲結束,驚豔四座,隻見宣紙之上,筆走龍蛇,賦詩一首。
稚菊
清苑幽徑邊牆隙,
孤花獨草容身地。
清明新綠悄然至,
重陽燦燦羨金碧。
撫琴靜悟花語淒,
風摧雨損無所依。
饒是王孫踐殘軀,
寧委叟乞做嫁衣。
四座鴉雀無聲,東方靖城沒有說話,輕輕放下酒盞,站起身就要離席,苑池怕他又發脾氣,趕緊小心翼翼的跟在旁邊。蘊妃手足無措,實在不知自己犯了什麼錯,俯首跪在一旁。蘖妃幸災樂禍的舉起自己手裏的酒杯,一仰頸,一飲而盡。靖城走到蘊妃麵前停住了腳步,蘊妃緊張的大氣都不敢出,臉頰上頓時蒙上一層細細的汗珠。靖城彎下腰雙手輕輕攙起蘊妃,道了句“好詩”,便大步離去,蘊妃懸著的一顆心算是沉了下來。
東方靖城滿懷心事,大步流星的向寢宮走去,剛剛走到殿門前,忽然,夜色中幾點寒光撲來,直奔靖城的麵門。東方靖城緊身後仰,躲過一枚暗器,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是何種暗器,另一枚又至,靖城躲閃不及,眼看就要中招,耳邊護駕的聲音嘈嘈雜雜,靖城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感覺身體被人緊緊地抱著,沒有疼痛,感覺到熟悉的味道,靖城慢慢睜開眼睛,實現因為剛剛的緊張而有些模糊,大殿外幾道黑影掠過,是禦前侍衛前去追擊刺客,自己躺在苑池的懷裏,突然很想有那麼一刻時間靜止。
“城,沒事吧?”
“沒事,我沒事……”
“你沒事……就好……”苑池臉色越發的難看,終於堅持不住,倒在了靖城的懷裏。
“池,池,你……你受傷了……”靖城聲嘶力竭的咆哮著,他絕不能看著苑池死在自己懷裏,有那麼一刻,他甚至覺得,世界就要崩潰了。
“有毒……是月……玲……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