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宮變篇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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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半,希耀皇朝一年一度的狩獵大賽。據說是建朝時期第一代君王所定,是為了紀念希耀那些從狩獵起家的祖先們。開創之始本是王公大臣共同參與,無論皇族臣子,所有人策馬射箭,一天下來獵物最多者為勝,屆時皇帝欽賜象征著勇氣與力量的狼骨於獲勝者。可時過境遷,幾百年以後,狩獵大賽已成為王子們暗奪儲位的競技場之一。希耀重武,如能在賽中一舉奪冠,朝中臣子的倚重便也暗地多了幾分。傳言當年本朝皇帝誤入山林深處遭遇黑熊襲擊,千鈞一發之際,十三歲的大公子容淩一箭直穿黑熊喉嚨!事後論功行賞,容淩不但救駕有功,其臨危不懼的氣概和箭無虛發的身手更博得滿朝文武一片讚譽。皇帝大喜之下道“此兒頗具希耀明日君主之風采也!”言外之意溢於言表。
三天前梵音秘密遣人送來口信,七月十五那天待墨夕出門後便有人接我入府。此刻坐在這頂絲毫不起眼的小轎中,聽著身旁轎夫急促的腳步聲,掌心已一片冷汗。
“姑娘,到了。”轎簾被人掀起,抬步走出,一大片翠竹登時遮天蔽日映入眼中。不遠處,梵音倚著其中一棵,嘴邊依舊掛著那絲若有似無的笑意,輕輕搖動手中羽扇。“來了。”他並不看我,隻漠然望著眼前一片虛無,忽的一轉身,“隨我來。”
梵音住所便隱在這碧綠竹林之內。精致的竹樓,一樣的翠色,令人恍然。可此刻我已沒了欣賞景致的心情,一進樓內便開口問道,“我娘在哪兒?”
“嗬,來都來了,何必急在一時。淩霜看茶,你嚐嚐是你那山中野茶好,還是我這貢茶香……”一個丫鬟應聲而去,梵音含笑目送。聽得她前腳剛踏下竹樓小梯,他倏然臉色一變,一把摟住我閃進書桌下暗門。
“連自己的貼身丫鬟也防著,真不愧是一代國師!”梵音絲毫不理會我的譏諷,隻拉著我快速向前走著。我四周看了看,暗門之內原來是條暗道,潮濕陰暗,窄窄的僅容一人通過。前麵的路漆黑一片,隻有牆上的點點磷火照亮,綠光幽幽的忽明忽暗。我就這麼一言不發地跟著他。走了約摸一炷香時間,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到了。”我抬頭一看,眼前已是路的盡頭。正納悶,梵音抬首拂過牆上幾點,一道石門緩緩開啟。
“這裏是皇陵最機密的地牢。幾百年的希耀君主費盡心思盡留下這些見不得光的秘密。這裏除了我之外沒幾個人知曉。你娘就在地宮最深處。這是強心丸。半個時辰之後,我來接你。若有情況,我以竹音為號……”
沒聽見梵音最後說些什麼。我一把抓過他手中小瓶,狂奔出去。暗黑的甬道裏回蕩著我的腳步聲,急促而恐慌。娘……
近了,遠處一團銀白不斷在眼前跳晃,娘,是你麼?隻覺得有一隻手緊緊地攥著我的心,早已虛浮的腳步隻知道麻木地交替。是了!是了……隻是……
依舊沉靜如舊。冰冷的鐵鏈緊緊地將那個小小的身體束縛在一個高台上,本應水潤光澤的皮毛早已不再,隻剩一片灰暗。一片死寂,我感覺不到任何生的氣息。腿一軟直接跪了下去,慢慢爬到那團白色麵前,顫抖地撥開黏住的毛發,熟悉的麵龐仿佛一隻手生生扼住我的呼吸……
“娘……”我顫聲呼喚,可回應的隻有自己淒清哀怨的回音。“娘……娘你醒醒呀……娘……”眼前軀體輕輕一動。一雙幹涸的眼漸漸睜開,失神地望著我。
半晌,“靈、靈兒?……”猛然驚醒般,娘渾身一顫,繼而驚恐地睜大了雙眼。原本溫柔含笑的眼布滿血絲,頸上那條早已結痂的深紅刀痕觸目驚心。“你怎麼來了?!他們也把你抓來了嗎!不是讓你躲起來嗎!咳咳……”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娘!娘你還活著!靈兒帶你走,娘我們回千狐山……”一麵淚如泉湧,一麵手忙腳亂地要去解娘身上的鎖鏈,卻怎麼也解不開。氣急攻心,不注意一下用力過猛,摔倒在地。
“靈兒,沒用的,孩子過來罷,讓娘再看看你。”娘費力地伸著手,蒼白的臉露出虛弱的微笑。我趕緊爬過去,緊緊摟著那個顫巍的身體,仿佛一陣風都能吹動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