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蘇醒
    兮淩睜開眼睛時，刺目的光線幾乎將他的眼睛刺瞎。
    微微的翕上眼睛，再次慢慢睜開，適應了直接照射到眼睛裏的光線，才發覺自己正躺在一堆稻草裏。
    準確地說，他整個人除了頭，全部被埋在裏麵，脖子刺刺的難受。
    然而最難以忍受的還不是這些，而是整個口腔直到嗓子眼裏就像被塞進了一隻臭襪子，又堵又臭。
    惡——
    翻過身體，吐得翻江倒海。
    其實他並沒有吐出什麼實質性的東西，一些酸澀的清水，暈眩和胃部的強烈不適讓他眼前一片雪白光線，白晃晃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光頭還真就把你這條命給捂回來了！”
    這樣的聲音屬於輕脆的少年，但口氣卻是涼涼的。
    兮淩微微地蹙起眉，恍惚的神思隻覺得有人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偏就擋住了刺眼有白光。
    眼前沒有淩厲刺目的光線，兮淩覺得舒服了一些，有一隻手托住了他的腰，上半身就貼住了一個寬厚的依靠。
    那身體和手都是溫暖的。
    一刹那，生生兩個字就這樣脫口而出，依賴而溫存地向那處溫暖的所在蹭了蹭。
    光頭欏了一下，懷中的人明明剛剛說了什麼，但是聲音太小，卻沒聽清，隻看到他唇形完美的菱形小嘴兒微微地開合，露出了裏麵潤白的貝齒，眼睛半翕，黑白分明，像溢滿水的湖麵透著雨後初晴的水氣。
    “喂，你醒了嗎？”
    一隻手不耐煩地拍著他的臉，冰冷的手指，兮淩冰冷冰冰的手這樣一浸，整個人反而清醒了。
    一隻手在他的眼前晃著，紅通通的手指，粗糙不幹淨！
    小奇看著他那雙如同含了水樣的眸子閃過不經意的一絲嫌惡，以及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身體，敏感地知道他是嫌自己髒了。
    唇角歪了歪，伸手摸了摸他的臉，粗糙的手惡意地捏了兩下：“喲，公子哥兒嫌我髒了，不想在這裏待著，就快點說你是鎮上哪家大宅裏的少爺，我去通知他們拿錢贖你！”
    “行了，小奇，你把燒好的熱水拿來，他這會兒身子一直在抖……”
    “要去你去，我沒那個功夫侍候他！”
    小奇嫌惡地看著那個將整個身子都縮起來的人兒，心裏就像被紮了一根刺，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雙眼睛背後有東西，就像濃霧中的隱藏著眼睛，小心地覷視著每一個人每一個細小的表情和動作，卻將真實的自己隱匿起來，讓人覷不見，看不清。
    兮淩垂下眼睛，睫毛如羽樣的輕顫，抿了抿唇，異樣的脆弱。
    自從他記事起，就從未見過如此的少年，眼角高挑著，一張青稚瘦削的少年臉上帶著異樣的世俗與冷漠，他的眼神看任何都是涼涼的，卻帶著嚴苛的挑剔，似乎要把人放在秤上稱一下，看值不值得相交。
    “別怕，小奇他不是壞人，你生病時的藥草還是他給你討來的呢！”
    溫厚的聲音，遠比生生的聲音要憨厚低沉，連靠著的胸膛都要更堅硬厚實，方方正正的一張闊臉，濃眉大目，臉頰上有兩團皴裂的紅暈，亂篷篷的一長發，就像打了結的麻繩在頭上糾結不清，反正，整個人看上去，依然讓他有種不適排斥感，連此刻靠著的這個懷抱，也覺得有種奇怪的味道。
    這個人與生生相比如同雲泥，差別何異於天地之距，真奇怪，自己居然在最初把他當成了生生。
    但是這個對他很好，起碼那雙看著他的眼睛裏，兮淩能感受到熟悉的關切，與對麵那個吊著眼睛盯著一臉不善的少年相比，這個人是可以依靠的。
    他渾身上下都痛得厲害，整個身體如同散了架，胃部不適地抽搐著，他從來不知道人活著可以這樣難受。
    “你是不是難受？餓了嗎？小奇……”
    抬頭，小奇斜著眼睛的表情，唇角帶著似是而非的笑，兩手叉在袖子，已經擺明了袖手旁觀的打算。
    光頭看著在他懷裏縮成一團的人兒，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光頭哥，小奇哥——”
    一聲嘹亮的聲音夾著風聲就衝了進來，兮淩難受得沒有抬頭看，卻嗅到了這個人裹來的寒氣。
    “咦，他醒了？”
    “小六，快看看他是怎麼了！好像很不舒服，一直在抖！”
    六子盯了一眼：“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大夫，餓的了吧，我把昨天的剩下的粥熱熱，看喝了會不會好一些！”
    “六子，把身上的東西掏出來吧，你小子想吃獨食？”
    六子看了一眼小奇，嗬嗬地一笑：“你屬狗呢，什麼鼻子，捂得這麼緊都能被你嗅到味兒了！”
    說完轉過身，從懷中取了兩個油紙包，敞開了，裏麵是被浸得油乎乎的雪白米飯與炒的肉片青筍！
    小奇下意識地咽了一下口水。
    抬頭疑惑地看著六子：“你小子行啊，從哪裏弄的？”
    六子嘿嘿一笑：“你們就別管了，反正以後再也不用擔心沒得飯吃！”
    小奇狐疑地盯著他，六子卻轉頭離開，開始忙活著往屋內的火堆裏添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