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09章 破關(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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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兩周,我也沒有同素蓉過多聯係,隻是互相之間保持短信的聯係。
    同學手裏拿著楊老給我的符紙,笑說就料到這樣的事情我必定會管,果然不出所料雲雲。於是又斜了眼睛問我知不知道素蓉姑姑遇見的到底是什麼。
    我聽他問得有些奇怪,便回答不是說撞見的是黑路神,形容的也與傳說中的一般無二,異常高大的男人,頭戴高帽。
    同學不動聲色的把手裏的符紙還給我:“黑路神是沒有頭的。”
    “民間久來所謂的黑路神,口耳相傳的都是些類似無常的人物。隻因為路神也分白黑。白路神形如月光,專門站在有危險的路段之前,若有行人經過,則加以阻止。有時候若是窮人家的孩子抱著白路神的腿索要,白路神還會施舍些錢財給孩子買糖吃。而黑路神則專門化身引人入歧境奪人性命。這與陰間故事中索人性命的令官黑白無常正好相合,於是自然有好事之徒牽強附會,將黑白路神的形象同黑白無常混淆。”
    同學或許是看見我有些疑惑的神情,伸手遞過來一遝資料。
    “若是對古代中原或者吳地的民間傳說有了解的話,就會發現其實裏麵記載的路神不過是山間荒野上一些比較低級卻又有自己意識的精靈。諸如魂靈不滅的所謂‘屍象’或者‘屍神’。”
    同學用手指點點我手裏的資料:“《山海經•海外西經》有刑天斷頭舞幹戚的傳說,《山海經•大荒西經》又說成湯在章山討伐夏桀,夏桀手下有個名叫夏耕的將軍,被成湯王一刀斬殺於馬下,靈魂卻不曾毀滅偕不全的肉體竄到巫山,依舊手操戈盾,恪盡職守。於是乃有夏耕屍。”
    “古人所謂的‘屍’其實就是靈魂沒有滅亡的身體。《山海經》所謂女醜屍、相顧屍、奢比屍都是這個道理。路神其實屬於‘屍’的一種,已經可以被稱作‘屍神’。不過卻是刑天夏耕一類的‘斷頭屍’,也不一定就是人罷了。”
    “頭顱是萬物精神的根本,一旦丟了,或者邪祟入體封住了靈識,自然為禍人間;若然有奇遇得到什麼山野間的靈物,則修煉之後,自然要行善積德,以圖福報。這就是黑路神和白路神的來曆。”
    同學一番話把我說的雲裏霧裏,思索了半晌,最終隻理出一個頭緒:“那素蓉姑姑遇見的到底是什麼?”
    同學攤攤手:“我也說不好,但聽你相識的那位老先生的口氣,隻怕不是什麼太好對付的東西。”
    “不過,”同學用下巴點點我手裏的符紙:“你那位叫做素蓉的朋友可更是凶險,你還是擔心她吧,弄不好便再也見不著了。”
    “怎麼回事?”
    同學走過來,將那三角形的符紙翻過來一角,那上麵楊老力透紙背的寫了個鮮紅的字,我仔細辨認了良久,方抬起頭不甚確定的看看同學。
    他沒說話,隻是衝我點點頭。
    那是一個蜿蜒的“嬰”字。
    通常丹書畫符,若帶了嬰字,便多半同嬰靈有關,而嬰靈偏偏就是這世界上最難纏也最不易擺脫的孽緣。曆來民間傳說,靈魂要轉世投胎,需得在陰曹地府等待數載乃至幾生幾世。魂魄終於可以投胎為人,卻因為事故或者人一時的私欲被扼殺生命,由於沒有出生算不得人,卻又的的確確做了鬼,輪回不全無人供養,便統統成了孤魂野鬼,飄蕩可憐。又因未出生不通世事,隻憑胸中一口憤懣無由的怨氣,如若真的這樣被嬰靈纏上,多半要自求多福。
    我腦子裏頓時靈光閃過,似乎理出了頭緒。
    素蓉姑姑夜半歸家,不知撞上了什麼,傷及身體。無奈之下病急亂投醫,找的這個先生也多半是個半桶水,胡亂用路神之說哄得破關法事一場,隻圖錢財。
    於是陰差陽錯找到了素蓉。素蓉在學校裏麵有個男朋友,兩人之間也是年輕氣盛,多半不會沒有差錯,素蓉不但非童子之身,而且身上還帶著孽緣。於是法事一動,自然會驚動兩邊。
    隻不過素蓉那個姑姑到底遇見的是什麼,我倒是十分好奇。
    於是同我那同學坦白說了,同學沉思一會,隻說覺得這是件有意思的事情,不過最近幾天他有其他事情要忙,便要我等他兩周,兩周之後,他一定隨我去看看。
    我自然希望有個人可以隨我同往,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誰料到一周剛過幾天的時候,素蓉給我打電話說,她姑姑確診了淋巴癌,已經擴散,而且她後頸的瘡塗了楊老給的東西之後,竟然感覺疼痛難忍。
    我不敢怠慢,連忙收拾去了楊老的家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講給楊老聽。
    楊老聽畢也沒有言語,隻是問我這段時間有沒有見過素蓉。聽我說一直沒見麵之後楊老似乎鬆了口氣,隻緩緩告訴我,素蓉性命絕對不會有事,但罪是一定要遭的,即使世人如今不信鬼神之說,好好一條性命就這樣被扼殺在未出生之時,老天爺也不會是個睜眼的瞎子。
    等我最終沒有耐住好奇心開口問素蓉姑姑的事情時,楊老便衝我擺擺手:“不好管,不好管,你也不要插手。”
    楊老的話既然已經說到這樣的份上,我自然也不好多問。把我母親托我帶給楊老的茶葉放下,又說了一會家常,我便起身告辭。
    那事情過去有一個多月,一天素蓉突然來電話說,她的姑姑去世了。我驚訝之餘,連忙記下了出殯的日子。
    葬禮那天,我和我那位同學去得還算比較早。迎麵見到素蓉的時候,感覺素蓉似乎有些佝僂,我那位同學連忙上前扶了一把。
    楊老似乎與我母親通了電話。我母親這些天把家裏店鋪的事情都交給了我,並且對我出門監管的很嚴,於是自從楊老家一別後,我也沒有再見過素蓉。
    如今見她這副模樣,我自然開口詢問原因。
    素蓉苦笑著說,抹了楊老的東西之後疼痛不已,但奇的是那瘡果然漸漸的好轉了。可能是由於疼痛過巨,等那瘡完全消失之後,後頸椎那裏經常酸痛,抬頭也抬不直。去醫院看了,人家說是頸椎病骨質硬化,叫她好好養著。
    “無論如何,算是撿回一條命。”素蓉拉著我的手道謝。
    “怎麼會這麼快?”我同學在我身後看著來來往往的賓客,似乎不經意的問道。
    素蓉搖搖頭,輕輕說道:“也算是件太巧的事,我姑姑死的那天居然就是我姑父的忌日,就連得的病都是一樣。”
    “已經整整10年了。”素蓉看看她姑姑的遺像,又回頭看看我們。
    遺像上是一個中年女人的模樣,不是很漂亮,但是看起來樣子安靜又溫和。掛遺像的下方站著一位眼睛紅紅的女人,也不過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看那相貌想必就是素蓉常常提到的,她姑姑那個在美國工作的女兒。
    慢慢的賓客多起來,素蓉叫我和我那同學不要拘束,便起身去招呼。
    這時候,我身邊的同學突然在我耳邊說:“你看素蓉的背上像不像是因為騎了一個小孩所以那麼彎?”
    我驚得頓時出了一身白毛汗,看過去的時候,黑色的套裝顯得她的腰身很優美,背上幹幹淨淨隻有空氣。不過腰是彎的。
    或者,空氣裏是生命的重量,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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