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10章 當歸(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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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故事有關我一位女性朋友。說起來,她還曾經是我表哥的女朋友,險些成了我的表嫂。
    大概是幾年前,我放寒假在家。
    北方冰天雪地,到了那個月份,是個人便在家貓冬,偶爾我那位同放寒假的同學便到我家小酌幾杯。紅泥小火爐,綠蟻新焙酒,也算附庸風雅。
    我表哥帶這位名字叫蘇月的未來表嫂推門進來的時候,恰趕上我和同學喝得開心。許久不見,我那退伍幾年的表哥愈發沉穩曆練,襯著旁邊的蘇月更顯得小鳥依人。
    表哥坐下的時候略微有些不安,喝茶寒暄了好一陣才道出來意。說是蘇月家裏有些怪事,想求個東西掛著。
    我看表哥的神色,似乎也是被女朋友央告了許久才想到把她領來我這裏。好歹是親戚,於是我便開口問是什麼怪事,我也好幫著挑掛什麼才好。
    早聽我母親說起這位未來表嫂是做教師的,笑起來果然很溫柔,隻說這事情的起因,還要從自己的父親身上說。
    蘇月從記事起父親就是個怪人。
    她父親是我們市裏報社做銷售的,平日裏應酬不少,若是晚了十二點鍾回家,便在門外敲門告訴妻子自己回來了,轉身去樓下亡母留下的房子裏住,從不進家門。
    逢大年大節乃至三十夜也從不在家裏睡覺,隻讓蘇月的母親準備許多白酒小菜,依舊去樓下睡覺。
    蘇月懂事早,小女孩時候就心事頗重,也曾想過許是父親討厭母親或者自己。拿這話問了母親一回之後,母親隻說虧得奶奶留下了房子,若不然你爸可就真要睡大街去了。
    更加令蘇月不解的是明明三四個人吃的酒菜,父親竟然可以一宿就吃得幹幹淨淨,第二天還能狼吞虎咽,活像餓死鬼托生的。也或者真是餓死鬼托生的,自打蘇月懂事,自家父親就沒胖過,骨瘦如柴的樣子吃那麼多,可憐了他的胃。
    蘇月念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得急性闌尾炎,半夜一點鍾母親打120到醫院求救。小城醫院,那邊隻說設備故障沒辦法出車,叫自己打車過來。
    後來沒辦法,迷糊之中蘇月隻知道父親火急火燎衝進來,用大衣包著自己就上了車。或者是疼的,蘇月覺得雙耳嗡嗡作響。車聲、風聲、雨雪雷電聲、人聲,颯遝而至。有的竊竊私語,有的殷殷呼喚,乃至怒火衝天、語笑嫣然。
    間或還有父親似乎憤怒的吼聲,隻叫什麼人不要碰她。那雙緊緊抱著她的手始終沒有鬆開,把她好好護在懷裏。
    一直上了手術台,依舊仿佛很多人在她身邊。如此一夜,端的有驚無險。
    我那同學聽到這,停下了伸向酒瓶的手。
    “令尊是傳說裏說的‘陰陽眼’吧?”
    蘇月愣了一下神,點點頭。
    我表哥倒是有些不善的看了同學一眼。
    見氣氛有些尷尬,我連忙介紹這位同學是念民俗的,對這些民間傳說最是精通。
    這時候表哥突然站起來,隻說要去外麵抽根煙。我也沒在意就隨他去了。
    表哥出門之後,蘇月苦笑著看被表哥摔得山響的門:“上個月我帶你表哥回家,我父親當著他的麵說我倆一定不可能長久,叫我自己好自為之。”
    “你最好相信令尊說的話。”同學走過來坐在蘇月對麵:“陰陽眼受些孤魂野鬼乃至遊蕩神靈所求,幫助他們做些隻有為人才能做的事情,也就往往作為回報看見一些你我都看不見的事情。你說你父親過了零點不再進家門,那也是怕什麼東西跟他進了家門威脅你們母女的周全。年節時候五方神靈齊聚,要是他在家那些神靈衝了你們母女,就是一場大病。做這些事定然耗陽氣損精力,你父親吃不胖也是應該的。”
    蘇月點點頭:“要是不相信我父親的話,我今天也就不來了。”
    自從蘇月父親見了我表哥便十分斷言的告訴蘇月與此人一定不會長久,要為自己早作打算。
    我表哥在部隊裏立過功,複員回家後安排在事業單位裏做個小科長。雖說不但算不得大富大貴,年齡也的確是大了一些,可在我家這樣的小城裏,也算稱得上是打著燈籠也難尋的乘龍快婿。認識蘇月也有半年,兩人都覺得不錯,本已經談及婚嫁,誰料到在嶽父老泰山這裏碰了釘子。
    表哥是個炮仗脾氣,聽見未來嶽父那樣說自是氣得夠嗆,大冬天的衣服也沒有披掉頭就走。蘇月看男朋友和父親鬧的那樣不快,心裏記掛這我表哥隻穿一件單衣,拿起衣服就追了出去。
    蘇月母親見天色已晚,不放心女兒,不大一會也穿上衣服隻說出去看看。
    這樣一看,就出了事。
    蘇月送走了我表哥把她母親攙回屋裏的時候,隻覺得母親有些恍恍惚惚,問她隻說在下樓梯時候跌了一跤,當晚便高燒不退。送醫院的時候已經神誌恍惚,大夫看了,說是碰著了頭,掀開頭發一看,後腦的包腫了老高。
    蘇月的父親搖頭歎息,守在妻子病床前照料許久,囑咐蘇月求個掛件回家,隻說轉轉運氣也好。
    說著,蘇月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遞給我:“整個市裏都跑遍了,說沒有這個東西,後來你表哥說你這裏可能找得到。”
    我接過手裏掃了一眼:“有是有,倒是得費點功夫,不知道急不急。能等的話幾天之後過來取。”
    蘇月點點頭,說定了時間。
    正趕上表哥進來,於是說了一會閑話,問問阿姨和姨夫的身體,他們就穿衣告辭。
    同學湊過來看我手裏的紙條,笑著說這東西寫的倒是十分專業,齊備了就是個百邪不侵趨吉避凶的風水局。
    之後取東西的那天是我表哥來的。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有一天我母親告訴我表哥交往了一個新的女朋友。在那之後,表哥就結了婚。我也再沒見過蘇月。
    突然就有一天蘇月臉色蒼白的跑來找我。比第一次見麵,她瘦了很多,神色間也很是疲憊,嘴裏的話語無倫次。我給她倒了杯水,讓她坐下,緩了將近能有十幾分鍾,她才最終平靜下來。
    “我知道或許隻有你一個人會相信我。”蘇月顫抖著把水放在桌上。
    “我父親去世了。”
    我走過去拍拍蘇月的肩膀,試圖讓又有一些情緒波動的她平靜下來。
    蘇月衝我勉強的勾起了嘴角:“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和你表哥分手?”
    我當然不知道,但看見蘇月的樣子,我也隻能笑著不說話。
    從我這裏把那些東西拿回家之後,蘇月的父親果然擺了一個風水局。之後蘇月母親的身體也一天一天好起來。
    突然有那麼一天,蘇月的父親單獨把蘇月拉到蘇月奶奶留下的房子裏,父女兩人相對無言很久。
    “最終爸爸隻告訴我一句話,叫我好自為之。”蘇月放下水杯,眼裏泛起了淚光。
    第二天早上,蘇月的父親便無疾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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