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雲沙下了軍艦，就直奔海軍總部而去。看到範公佐的第一眼，本來就不多的希望又降低了一分。老元帥紅光滿麵，神容興奮，顯然已經在幻想覆滅海盜的赫赫戰功了。這種時候，想要勸說範公佐放棄對極京島的軍事行動，顯然可能性已經寥寥。
    “雲沙，回來了！”見到得意門生回來，範公佐更是信心百倍。“快來看看，這是參謀部送來的作戰計劃。你來幫他們把把關，那些家夥製作出的東西總是漏洞百出。”
    暮雲沙明白，話雖如此，然而事實上就算漏洞百出也好，欠缺實現性也罷，範公佐已經是不會就此停手的了。一路上想出的勸解之語一句也說不出來，最後隻得萬分生硬的開口，“元帥閣下，下官不同意這次行動。”
    範公佐先是一愣，先前的興奮從臉上消失不見，慢慢轉變成了疑惑，最後是明顯的失望。同樣生硬的言語，“理由。”
    “海軍就算全體出動，也不見得能覆滅整個海盜世界。”這些都是事先想好的說辭，既然被問到了，暮雲沙也毫不遲疑的說了出來。“焰皇此次受挫，霄莫塵也利用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重創了極京島，這些都是事實。海軍想要借此機會出手，也不能說全然無望。但是，誰又敢保證焰皇的實力僅僅是這個程度，倘若讓他剿滅了這場叛亂，那麼下麵要對付的就是海軍了。”
    這一次海軍的計劃前提，毫無疑問是焰皇和霄家拚的你死我活，海軍撿到這個現成的便宜。所以暮雲沙才這般勸說，而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元帥，你真有把握能夠對付意孤行？
    “強詞奪理！”範公佐氣得一拳砸在了書桌上。“你真認為意孤行有那麼大本事？確切情報已經得知，狼戰已經叛離並與霄莫塵結為同盟。狼戰本就是極京島上的第二把交椅，他這一離開，意孤行力量受損該何等嚴重？此消彼長之下，霄狼之間的同謀就沒有機會和意孤行戰成平手？”
    暮雲沙無言。因為這也正是他擔心的問題——意孤行情況不容樂觀。所以他才想要在漢舒打敗狼戰。隻是，事與願違，局勢變化的速度已經不是他所能掌控。
    範公佐冷冷一哼，“還是說，你有什麼幫助海盜的緣由？”
    暮雲沙微微顰眉側目，如果這話不是從範公佐嘴裏說出來，那該是件何等嚴厲的指控！話裏的意思露骨而清晰，無非是在指責他有了叛心，勾結海盜！正因為和範公佐還有一段師徒之誼，暮雲沙才強壓不快等著對方的後話。
    “雲沙，聽說你認識了一個海盜，還曾帶到白帝城來。”
    “……”知道元帥突然提及的人是展陌荻，雖然被誤會了身份，不過就算解釋也沒有多大的意思。會在這個時間提起展陌荻，範公佐的意思已經很是明白，是在暗示他暮雲沙為了這個人動了私心。與身份無關，就算展陌荻不是海盜，範公佐也不會同意這份交集，況且是在這個時候。
    到底是自己認定的繼承人，範公佐也不願將話說的太重，“雲沙，當今世界也不排斥男風。你找這麼一個情人，本也無可厚非。不過遮蔽到你的觀察，影響了你對局麵的判斷力，那樣就不好了。”
    “元帥閣下，下官反對這次軍事行動，與荻沒有任何關係。”並不否認展陌荻的存在，明知否認不了的事實，就算在此騙過了範公佐也沒有多大意思。“至於真正的理由，前麵已經說過，下官就不贅言重複了。”
    “當真沒有？”範公佐不以為然，“就算那個人現在死在你麵前也可以無所謂？如果真能無視他的生死，你會看不清目前存在的巨大機會？雲沙，你十七歲從軍，今日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海軍上將，對於覆滅所有海盜這個豐功偉業，難道就沒有絲毫的動心？你敢說，你一點欲-望都沒有？”
    暮雲沙垂下了視線，銀眸中光華閃動。範公佐此時的語氣甚至談得上溫和，但偏偏，暮雲沙就是產生一種錯覺——回到了當初接受範公佐劍術指導的幼年。對於曾經的恩師，他說不出違背內心的話來，張了張口，一個字從胸臆間吐出，“有！”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後，範公佐斷然截口，“那你為什麼要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你難道看不出來這是近年來，海軍最有可能拿下極京島的一次？！”
    暮雲沙隻能長長一歎。他有私心，也有欲-望，對於現下的局勢也看的清清楚楚。元帥質問的話他一句也駁斥不了。
    反對此次軍事行動真的就像上麵說所的那般大義凜然嗎？真的是因為範公佐太過急功近利，他才表示徹底的不讚同，甚至不惜頂撞曾經的恩師？他暮雲沙就沒有丁點兒的私心，真的隻是為了全體海軍的利益？
    想起遠在極京島上的那個人，他多麼希望他能遠離這場危機，逃離這場漩渦。本來可以在漢舒滅掉狼戰所屬，為極京島緩解一份壓力，讓他的處境能安全那麼一些，不過終究軍令難為。本來以為能說服元帥停止發兵，給意孤行解救他的時機，終於因為理由欠缺，也隻能以失敗告終。
    暮雲沙的笑容每苦澀一分，範公佐就越加氣憤，終於喝道，“夠了！軍令！極京島軍事行動期間，上將暮雲沙全麵負責總部駐守事宜！”想了想，到底還是不忍心，軟下口吻，“為什麼不讓你參與行動，駐守期間你自己好好想明白。”
    沒有什麼可以想的，這次行動海軍可以說是精銳盡出，就算是海軍總部，剩下的也不過隻是一個空架子。範公佐下達了駐守命令，幾乎是等於消盡了暮雲沙手中的兵權。這些事情，一眼就可以看透，根本用不著想什麼。強製將他晾在空蕩蕩的總部，範公佐要的是讓他解開心結。以及——
    放棄。
    展陌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