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一直澹泊如水的青衣男子忽而也冷笑起來，“秦兄是聰明人，顧相要我們前來，必是看中了武當向來低調不易引人注目。至於他究竟要我們來做什麼，說實話，我真的不曾猜透。”
    “至少不會是講道論經。”秦問弦再飲下一杯桑落酒，歎道。
    ————————————————————
    兩名探子離了醉歡樓，一路施展開輕功，直接掠過重重屋宇，輕身翻入吏部尚書府。
    禮部尚書還在書房，不大的屋子，燈火明亮，疊放著不計其數的書卷，年輕的尚書大人獨自一人負手站在窗前，仿佛在等待什麼，又好像在思索些什麼。
    “大人。”那兩名探子直接在窗前的空地上單膝跪下，回稟道，“莫欽帶著武當派的十名高手在留香閣用了晚飯，後來單獨見了秦問弦，兩人不知談了些什麼，最後竟然動起手來，於是屬下們便趕緊前來彙報。”
    “什麼？”易書衡有些不敢置信。
    自從上次皇上和皇貴妃在絳雲台夜宴上遇襲，刺客留下的把柄矛頭直指雨嘯堂。顧揚雖然忙於陪伴義女，尚未興師問罪，明裏暗裏的施壓卻是少不了的。雖然不知道負責審理此事的姚慎之為何一反從前辦案雷厲風行的手腕，一直聲稱茲事體大，不能放過一個細節，因此徹查耗時很久，但雨嘯堂主人卻真是與以往的態度大相徑庭，並未積極解決，也沒有斷然否認，而是幹脆深居簡出，恍若未聞。
    而這次，他竟然主動見了莫欽，這是不是說明，他已經得到消息，是朝廷出麵請來了武當派的人馬？
    不過一刻鍾前接到報告，說淩唯帶著金陵分堂的人馬居然向雨嘯堂總部發起了突然襲擊，而且隻見三堂主成沭陽指揮抵擋，根本未見秦、顏兩人的蹤影。禍起蕭牆才是大患，難道說、就在總堂危機之際，身為雨嘯堂主人的秦問弦，居然不在堂中？
    那麼顏姑娘呢？她又去了哪裏？
    這又是秦問弦設好的一個局，還是……
    “他們是真的動手，還是做戲？”有些懷疑，易書衡腦中忽然冒出了這樣的想法。畢竟，秦問弦是何等樣人，怎麼可能被淩唯如此輕易地算計？
    “這……”兩名探子交換了眼神，肯定答道，“是真的。秦問弦使出了‘挽雲‘劍法，這是其師薛風的成名武功，不遇強敵，他根本不屑於動用。”
    這兩人原本也是武林中人，無非是出人頭地之心太強烈，卻苦無門路，無可奈何之下也願意為易書衡效勞。
    書生模樣的男子腦中一動，眼神一亮，諷刺地笑了
    顧揚啊顧揚，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哪怕表麵上看來，他這些日子都待在宮中陪著他那受了傷的愛女，暗地裏的功夫可是一點都沒落下。
    莫欽為何會在這個重要的當口在留香閣拖住雨嘯堂主？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獲得了顧丞相的授意，借此重重打擊甚至滅亡長安總堂。隻怕古清顏此刻的失蹤，他也脫不了幹係！
    真是老謀深算，高瞻遠矚啊，不僅請好了援助，就連淩唯也一並納入手中，成為了對付雨嘯堂的棋子……隻怕，淩唯這次就算是贏了，日後在顧揚手下也必然討不到什麼好。什麼江南第一刀，什麼南方分堂堂主，空有武藝而無智謀，最後總是無用。
    隻不過，顧揚一定想不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從沒被他放進眼中的自己竟然在局外看清了這些事。
    “大人，顧丞相派人來了。”管家輕輕叩了兩下門，恭謹地在外回話。
    “請進來。”易書衡揮手示意那兩個探子下去，回身坐到了書案之後，拿起了桌上的一卷《道德經》，緩緩抬手翻過一頁，而一旁的茶水，早已涼透了。
    很快有人走進了他的書房，易書衡抬眼一看，認出是顧揚的一位家將駱天鷹，此人原是顧揚還在西北戍守邊疆之時麾下的一員猛將，為了當年的大將軍出生入死，袍澤情深，深得顧揚信任。
    精於人情世故的年輕尚書即刻站起來迎接，可是那劍眉星目的中年人卻不耐哪怕坐下喝一口茶。駱天鷹身著重鎧，佩劍鏗鏘，徑直道：“顧丞相有令，今夜城中有變，長安四門提早關閉，城中立即執行宵禁，還請尚書大人坐鎮督府衙門。”
    “是。”其實心中早已料到顧揚必定是為了此事派人前來，易書衡麵上仍是恭謹欽佩的神色，聽完了命令，好像有幾分猶豫道，“駱將軍，此事可曾通知了兵部尚書？”
    “張懷仁那老兒此時正睡死在醉歡樓的紅綃帳中呢，怎麼，易尚書的意思是末將應當去把他從妓女身上拉起來，叫他出來調兵？”滿臉的不屑，駱天鷹本事西北人，說話做事也總透著豪爽到粗獷的性子。
    這話說得不堪，對方不過是一名家將，卻敢於在背後如此對朝廷大員出言不遜，書生不好再說什麼，隻是為難道：“駱將軍，可沒有張尚書的令牌，我並無權力調動九門的守衛，更無法命令禁軍嚴守內城啊！”
    那家將皺眉，很不耐煩這文人如此拖遝磨蹭的態度，但到底礙於他如今受皇上賞識，又年紀輕輕身居高位，當下也隻能回答道：“侍衛統領姚慎之已經知曉此事，會全力配合你。至於九門守軍——”
    一塊令牌遞到他手上，正麵是一個篆體的“顧”字，周圍雕刻著綿延的流紋祥雲圖案，反麵是神獸貔貅，威武霸氣。純金的質地，拿在手裏沉甸甸的。
    駱天鷹看了他一眼，易書衡如何不明白，立刻點頭，隨著他走出去。
    顧揚手下的人辦事效率很高，此時走出府邸，街道上已是冷冷清清，看不見平時這個時候還在叫賣著的小商小販，也沒有了散步乘涼回來的百姓，隻有列隊巡邏的士兵，神情緊張，高度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