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周畢生所求，乃是脫離外物而生，而莫掌門毓靈劍在手，隻怕根本不合乎先賢之意吧？”冰泓劍上反射著冰雪一般冷徹輕靈的光，黑衣的男子眉目英挺，並不像是心機深沉之輩。
    “切磋而已，在下自認不可與秦堂主比肩，但請秦堂主不吝賜教。”青衣人恬然道，聲音朗朗，可劍尖上卻驟然吞吐出寸餘的劍光！
    “嘭”一聲，莫欽話音未落，雅座的門被從外重重撞開！
    那十個武當派的子弟神情緊張，卻有些猶豫，站在門口不敢再向裏走一步。他們已經在門口候了許久，聽不清裏麵的人究竟在商議些什麼，更是心急如焚。雖然誰都不屑於承認雨嘯堂對如今武林的強大控製力，可是秦問弦的武功卻是名副其實的獨步天下！
    若是動起手來……
    可是，他們畢竟有人數上的優勢，那秦問弦就算是有三頭六臂，也敵不過這麼多位武當的精英人才吧？
    此時，隔著屏風，他們模糊地看見裏麵一黑一青兩個人影持劍相對，瞬間大驚失色！
    莫蘭馨纖細的手指暗暗扣住了手裏的拂塵，麵容上絲毫沒有這個年齡應有的稚嫩，不知想到了什麼，一派堅定無悔的神色，又隱約有些躍躍欲試。
    自己不輟寒暑的苦練，總該有些回報了吧？
    “都出去。”是掌門人的聲音，不慍不怒，氣息平緩，卻暗含了對手下之人的約束力。
    “掌門！這……”到底是擔憂莫欽的安危，不敢對這個傳說中心狠手辣的雨嘯堂主掉以輕心，聽到這樣的命令，手下之人相顧失色。
    “不妨事。”莫欽如何不明了他們的心思，卻不能在這個迄今為止遇到最強大的對手麵前表露出來，以免一開始就落了下風，“切磋而已。”
    拖遝的腳步聲，木門隨後被不情不願地關上，心知他們就站在門口，隨時注意裏麵的情況，莫欽皺了皺眉，加了一句：“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準進來。”
    冰泓劍如上好糯玉般的光澤忽然靈動如蛇，那一刹那在空中模糊了行跡，居然陡然幻化出數道劍影來！根本分不清虛實真偽，每個方向上都是危險的氣息！
    時光仿佛凝定了，虛幻的劍光四散在空中！
    玄色的身影點足掠出，手腕連轉，織成一片白到幾乎透明的網，道道直取對麵那青衣男子！
    莫欽麵沉如水，毓靈劍平持畫出一道圓弧，劍氣所至足有霜刃的兩倍之多！
    雙劍不曾交擊，一旁的窗框已經在劍氣的波及下碎成木屑，向著街市上飄散開去！
    就在此時，對麵的醉歡樓裏，有兩人交換了眼神，旋即疾速轉身離開。
    餘光瞟到那兩個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的某一個方向，秦問弦忽然收劍，長身而立，腰間的白玉帶襯著他倜儻的氣度，直視著對麵人迷離清淺的眼眸道：“秦某有一語相訴，莫兄可否聆聽？”
    莫欽不由愕然，看著前一刻還迸發出萬鈞殺氣的對手忽而斂去了鋒芒，轉用如此客氣的語調說話，一時心念電轉，也撤劍入鞘，笑道：“秦堂主好劍法！薛風前輩當年名揚九州的挽雲劍法，果真名不虛傳！”
    “挽雲”乃是薛風最引以為傲的一套自創劍法，他對這個大弟子要求極其嚴格，此套劍術又是最早傳授，是以秦問弦早就練到爐火純青，還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和變化，更是威力大增。剛才那一式“太初寒光”，使出來如同行雲流水，潑天蓋地，實則直掣要害。
    不過，莫欽該不明白，剛才他根本未出全力，不過借著巧力，大多是虛招罷了……
    “若是秦某沒有猜錯，方才莫兄那一招，乃是貴教‘逍遙遊’劍法中的‘適彼莽蒼’一式吧？”並未對莫欽的讚揚多說什麼，秦問弦神色也很溫和，兩人仿佛隻是把酒言歡。
    “逍遙遊”共十式，其中變化更是不計其數，分別是翼若垂天，扶搖萬裏，天之蒼蒼，適彼莽蒼，列子禦風，朝菌晦朔，冥靈春秋，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暗合了莊子文中之意，不僅要求習武之人學會招式，還必須了解《逍遙遊》中所蘊含的深刻思想，這樣才能真正窺得精髓，也才有可能施展出這套武功的無上威力。
    莫欽點頭，“秦兄好眼光。”其實他雖然在紫霄宮中潛心鑽研數年，學會了招式，事實上造詣也不過三四成，然而剛才電光火石的一刹那，除了這套武功，他也沒有能夠阻擋住秦問弦那一招“太初寒光”的招式。
    不動聲色地，他對秦問弦的稱呼也變了，兩人似乎真正開始“交流”。
    英雄豪傑，哪怕不得不站在對立的兩邊，也總會有惺惺相惜。
    “剛才，對麵醉歡樓裏的兩個探子看到我們動手，終於走了。”雨嘯堂主的神情很微妙，又有些戲謔的神情，“莫兄，這可是你連累了我。”
    像是明白了什麼，莫欽豁然懂得剛才雨嘯堂主倏然出手又未下殺招的緣由，眼中便多了一絲敬佩，卻不解他後半句話的意思，“此話怎講？”
    “我今日出來，連堂中屬下亦不知情，且那兩人訓練有素，像是官府的探子，必然是尾隨你們而來。雖然我不知道是為何，不過……”他重新給自己的杯中斟滿了酒，向對方微一抬手示意便一仰而盡，“莫兄你該心中有數吧？”
    “學道之人，不便飲酒。秦兄見諒。”莫欽淡笑拿起茶盞，猶豫了一下又放回了桌上，“想必隻是朝廷想要掌握我們的行蹤罷了。畢竟武林門派進入帝都，恐怕上麵有人擔心引狼入室，總要掌控一切才好。”
    秦問弦搖頭，麵上的表情便冷了幾分：“既然秦某說了實話，莫兄也不該相瞞。若真是這麼簡單，為何直到看見我們動手，方才離開？這麼遠的距離，他們聽不見我們的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