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亂起 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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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便有“八水繞長安”之說,帝都城外有渭、涇、灃、澇、潏、滈、滻、灞八條河流,環繞交錯,似龍蟠蛇形,有帝王之氣。
成沭陽看著鄭逸雲寶劍即將出鞘的銳氣,雖有敬佩,卻還是麵露一點尷尬,把話說了出來:“鄭閣主,長安城外皆是一望無際的河川平原,你這個伏擊戰,卻該怎樣去打?”
“這……”鄭逸雲不防還有這一問,呆了呆,大手一揮,灑脫道,“不管了!大不了我領人去秦嶺隘口截擊!總之不能坐在這裏幹等!”
高座上的男子拿起一盞茶,是今年最新的顧渚紫筍,由湖州快馬加鞭送來,一同送來的還有上好的龍泉窯青瓷大甕盛著金沙泉源頭的水,一路上用冰塊湃著,全然不失清洌芬芳的氣韻。如此講究的用度,隻怕是皇宮中也少見。他品茶的樣子像極了深夜臨窗讀書的士子,清高而孤傲,又沉澱了文質彬彬的內斂。
雨嘯堂主放下茶盞,淡漠道:“當年是我收他加入,如今我也會親手打敗他。”
古清顏心中震動。
身邊的這個人心高氣傲,絕對不允許有任何人挑戰他至高無上的地位,當年打敗淩唯,收服其為己所用,其實是一件令整個武林都震驚不已的大事,而淩唯若公開背叛,不僅會削弱雨嘯堂的力量,而且必然會成為江湖中茶餘飯後的談資甚至笑話了。
她完全相信秦問弦能夠撥亂反正擊敗淩唯,但金陵的那個男人也是武功高強,手段狠辣,長安想要獲得勝利,必定要付出血的代價。而對於已經是一個傳奇的雨嘯堂主人來說,隻有再一次親手讓淩唯跪倒在自己劍下,才能獲得他要的尊嚴,才能告訴所有人,想向他挑戰,隻是蚍蜉撼樹,毫無勝算。
“清顏。”秦問弦喚了一聲,除了她,沒有人聽出其中的疲倦和歎息。
女子走到他麵前單膝跪下,低頭:“堂主。”
一枚正反麵刻著“雨”“嘯”二字的紫銅令牌交到她手裏,雕刻刀法淩厲,並不厚,卻很沉。
“你親自去一趟金陵,以無由擅殺洛錦元之名,問罪梁豐。”
古清顏怔住。
擅殺?
根據千葉閣掌握的證據,梁豐分明是得到了江南分堂堂主淩唯的明確授命,才敢對洛錦元這個秦問弦親自拉攏的人動手的。他這樣做,和正式捅破那層窗戶紙沒有區別,為何還要故作姿態,問罪梁豐呢?哪怕是要先發製人,也該……
成沭陽亦是不解,遲疑道:“《前出塞》的第六首有雲: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梁豐雖然是淩唯左膀右臂,卻也不值得顏姑娘走這一趟,若是……”
雨嘯堂主深不見底的目光看著這個近來一力提拔的年輕人,生生讓他嘴裏的話不敢再說下去。
或許,堂主還有別的考慮?
“名不正,則言不順。”秦問弦伸手扶起依舊跪著的女子,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似乎是要她明白一些什麼。
這個男人,還真是驕傲呢……
“我明白,堂主放心。”古清顏坦然回視他的雙眸,盡是信任和了然。
雨嘯堂主的眼底不再有那種複雜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些微的釋然:“辛苦你了。天明後就出發吧,等你回來,決戰也該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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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外,大量的軍械、糧草趁著夜色運入城內,其中甚至有不少的火藥,還有半成品的硫磺、硝石,守城的官兵顯然是這些日子以來早已見怪不怪了,收下銀子也就行個方便,放下吊橋打開城門,嘴裏還不屑道:“你們這些江湖人哪,就是喜歡沒事找事!你說金陵這地方美人美酒要啥沒有?非得要折騰……惹得咱們也不安生……”
一個黑影飛速掠過護城河,在負責指揮督促的中年男子麵前翻身下馬,遞上一個細小的紙卷,那人接過,左右遞上一個火把,他就著看了一眼,吩咐了一句便轉身向內城行去,全然不曾注意到城門那邊,有幾個輕盈矯健的身影,隨著大隊人馬一起輕易就混入了城中。
梁豐到了分堂中,隻見議事廳的燈火通明,一顆心放下幾分。自從淩唯加緊備戰,徹夜不睡,忙著布置也是常有的事。淩唯並不是急功近利之徒,胸中韜略經緯,此時都化作了他一遍遍的思量考慮。
“堂主,根據我們的人彙報,長安那邊已經收到了洛錦元的死訊。”梁豐直接走了進去,正堂裏除了淩唯還有幾名心腹。
淩唯從桌案上一份長長的名單裏抬起頭來,眯起眼睛想了想,滿意地點點頭:“做得好。咱們英明神武的秦堂主,可有做出什麼反應?”
“秦堂主自昆侖山後來以後,隻有一次不得已應詔進宮,此外很少露麵,想來是身體狀況堪憂。知道了這個消息也並未有什麼重大舉措,我們的人在外麵觀察了數日也不見有什麼反常的動靜。”淩唯已經對消息上的文字作出了自己的分析,這些日子,隨著關於長安總堂的消息越來越多,他們的心中也愈發有底。
“看來長安此時已經無力抵抗了,堂主的勝利指日可待啊!”一個精瘦的男子笑著奉承道,麵上除了諂媚,還有些陰陽怪氣的嘲諷。
眾人一時間都笑起來。
淩唯倒也不以為意,隻是吩咐命人繼續盯緊總堂,不可掉以輕心。
梁豐領命而去,從門口走出不遠,“嗖嗖”兩枚銀針,擦著他的左右鬢角破空而去,紮入身後的樹幹上,針尾全都沒入了深棕色的枝幹,隻餘下一點不注意都看不見的細小銀光。
經驗豐富的男子反手拔除隨身的佩劍舞得密不透風,護住周身,那隱蔽在暗處的人卻不再出手。
曾經的落劍壇壇主驀然明白那樣精準的暗器手法最有可能會出自誰的手,嘴角掛著無所謂的笑垂下了手,望著遠處空茫的夜色道:“顏姑娘大駕光臨,有失遠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