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秦問弦劈手奪過那張情報，就著侍從遞過來的燈籠的光看了一遍，冷哼一聲，“早知道他有不臣之心，沒想到竟然這麼快！”
    二堂主淩唯自從受命領下江南分堂，就屢次有各種關於其圖謀不軌的奏報。用盡手段拉攏江南的世家大族，暗地裏招兵買馬，尋訪避世隱居的武林高手，行事也愈加張狂無忌，甚至敢於扣壓斬殺長安派去的信使！
    如今，淩唯竟然公然命人殺害雨嘯堂主親自結交的重要僚屬！
    任斌珩立刻明了了他話中的意思，單膝跪下道：“堂主，屬下已經獲得確鑿的消息，的確是二堂主淩唯親口下令要梁豐這麼做的！”
    “很好。”雨嘯堂主頷首，眼神幽深，“傳成沭陽、鄭逸雲到議事廳！你們幾個，全部隨我來！”
    卻見遠處一個身影匆匆從簷廊之間掠來，神色凝重，毫不慌亂，正是成沭陽。
    一行人進了議事廳按次落座，年輕的三堂主忽然說了一句：“堂主，先別通知婉秋。”聲音不大，可是夜深靜謐，在座又都是內功修為屬上乘的高手，自然聽得清清楚楚。
    秦問弦若有所思地看了下屬一眼，點點頭，並未深究。他身邊的女子卻好像看出了些什麼，嘴角一絲笑容很快泯去。
    “任閣主，”玄衣的男子早就不是方才在馬上溫柔如水的神色，嚴肅而凜然，對於所有下屬都帶著一種莫名的壓迫力，讓人不由自主地臣服於他，“淩唯為何突然對洛錦元發難？”
    “回稟堂主，洛錦元一直以來都按照堂主的吩咐對金陵那邊虛與委蛇，推脫敷衍，但近來淩唯步步緊逼，無度索要軍費、糧草，想來是這其中矛盾激化，最終洛錦元不肯明確態度投靠淩唯，才讓淩唯忍不住動手鏟除他。”按照千葉閣搜集到的所有資料，他隻能得出這樣的推測。距離上次收到奏報已經有一些時日，洛錦元一死，金陵必然知道長安總堂不肯善罷甘休，是而也加緊了官道驛站和各處隘口的攔截，試圖不讓總堂布置在南方的探子把消息傳回長安，哪怕是拖延時間，也能為他起兵創造更多的機會。
    秦問弦手邊的桌案是沉重端凝的黑檀木製成，上麵如今就放著那張飛鴿傳書，邊角上還帶著血跡，仿佛鴿子在飛行過程中還險些被箭所傷。
    “如此直接不留情麵的做法，並不像淩唯一貫圓滑的作風啊。哪怕他擴張再快，現下與長安相比也不可能有絕對的兵力優勢，若是說到頂尖人手，更是無法相較，此時徹底撕破臉皮，有什麼好處呢？”堇衣的女子忽然像是感慨般說了幾句，清澈湛然的雙眸中映著堂中跳躍的燭火，青銅鑄就的仙鶴塑像，舒展開的翅膀上是蠟燭的圓形托盤，大氣而富麗。
    鄭逸雲驀地明白了什麼：“顏姑娘的意思是，一定是發生了什麼？既然淩唯對他急於除之而後快，說明洛錦元必定是明確了態度不肯與淩唯亂黨沆瀣一氣，甚至阻擋了他反叛的路！”
    “堂主，”任斌珩皺著眉頭，鄭重道，“屬下倒是認為，淩唯之所以如此急不可耐，是因為他認為如今是他起兵的最好時機！”
    藍衫的少女一直坐在最末端的位子上，認真聽著這個武林中樞的核心人物的分析與討論，此時腦中忽然劃過前日在千葉閣中看到的資料，瞬間覺得雪亮，禁不住拍了一下座椅的扶手道：“我明白了！”聲音還帶著少女的稚嫩，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說。”雨嘯堂主吐出一字，像是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個雖然沒有任何武學造詣，卻在籌謀和記憶方麵天資出眾的少女。
    瀾韻站起身來，恭恭敬敬按照規矩行禮回稟：“屬下記起，前日曾看見閣中的記錄，我們最近對於金陵的探子非但不是故意封鎖消息，反而是按照堂主的吩咐，刻意泄漏了一些錯誤的消息，讓淩唯以為堂主在昆侖山中毒極深，顏姑娘受傷未愈，皆是虛弱不堪，金陵方麵自然不願意錯過這麼好的機會，所以淩唯才會做出如此決定！”
    整個議事廳一下子沉默下去，正當分析得頭頭是道的少女有些不安的時候，高座上的兩個人同時點了點頭。
    “洛錦元一死，淩唯野心已成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古清顏讚許地看著這個少女，不過加入這麼短短的一段時間，就已經將很多關係都理順，甚至從千葉閣的情報中看出了很多隱藏在表麵以下的東西，真是不簡單。既然如此，長安總堂也就不必繼續敷衍，“堂主，我們也該早作準備，你我的身體狀況還需繼續向淩唯示弱，方能誘得他輕敵冒進。”
    秦問弦頷首：“驕兵必敗。”
    雨嘯堂主的神色有幾分惘然，這一場內亂，早知無可避免，當它真正要發生，卻還是心下不忍。淩唯帶去金陵的人馬，也同樣是雨嘯堂的子弟，曾經也都對他宣誓效忠。哪怕是淩唯，最初的時候何嚐沒有一點惺惺相惜之意。
    可是一山不容二虎，臥榻之側，安容他人酣睡？
    離他最近的女領主顯然是明白他的心思，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肅容向著廳中的下屬道：“諸位以為，我們是應當在長安城中以逸待勞，還是先發製人？”
    成沭陽凝神想了一會兒，闊朗的麵容上比從前多出幾分堅毅：“我們的人手便於調集，南方起兵後我們也必定會收到消息，而淩唯想要奪權，必然要進入長安，長途行軍後自然疲憊不堪，我們隻需好整以暇，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不可不可！”出聲的是翻錦閣閣主，鄭逸雲雖然人到中年，身上的驍勇和熱血卻分毫不減當年，當下濃眉倒豎，憤然道，“此等叛徒逆賊，天理難容！怎配再入雨嘯堂一步？便是這長安城，也不許他進入！堂主，屬下不才，自請去長安城外設伏，管教他淩唯的叛軍都斃於城外八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