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時候回了趟老家。我的家鄉是一個小鎮。靜謐的環境，淳樸的居民，鴰噪的小孩，長長的老街。
    老街的地麵是由一塊塊大石板拚合成的。街頭從一個坡度較大的老城門那開始延伸。我家老房子曾經就在老街的中間某段。由於老街的綿長，對幼年時候的我看來仿佛無盡頭般。所以，至今我也不知道街尾在哪裏結束，街尾又是什麼樣的景致。那時候的我想，那必定是遙遠的地方，走路的話要花上一天的時間，如果坐船坐車的話，怎麼也要大半天的時間吧！故此，街尾那端依舊遙遠，並充滿了因從未到達而產生的神秘。
    緊挨著老街的原本是一條青色的河流。其實，說是河流卻太窄。三條小船的寬度罷了。可是見著那船來船往的景象，儼然是我在書上讀到的河流。也是有水、有魚蝦、有小船。後來，小河變成了小溪。雖然寬度依舊是三條小船。可是，那些船呢，都哪裏去了？河邊淘米的人變成了溪邊刷馬桶的人。他們倒是見證了小河到陰溝的變遷。由此，尚年幼的我開始見證並故作正經地感歎起何謂滄海桑田來。
    其實，沒了船隻來往，對孩子來說，隻是少了些無聊時觀賞風景的樂趣而已。那個時候，還未萌發環境汙染帶來的什麼後果等此類環保意識。我依舊背著書包，走出小巷，來到老街。先向右拐，走到早餐店裏頭，掏出紙幣，大聲說道：“一碗糯米飯、一碗湯，坐這吃。”
    早餐店裏有很多我愛吃的早點。肉包、菜包、小籠包、油條、炒粉幹、粥、茶葉蛋、糯米飯。湯是在一個大鍋裏頭，用幾根排骨熬出來的，然後在碗裏和著紫菜、蝦米、油條、小蔥、榨菜一起端上來。如果喜歡豆腐腦，可以叫店主用大勺子給你加一勺。
    我一直喜歡吃糯米飯。這飯是要先在蒸籠裏蒸熟了，然後再和糯米、香菇、蝦米、紫菜、豆幹、小蔥、雞蛋等在鍋裏炒。我愛極了這味道。店主給我打了三毛錢的糯米飯，一毛錢的湯。一頓美美的早餐就開始了。
    這個時間段，多是上學的小學生們用餐。女生們呱呱地開始研究起昨晚看的電視劇，說得倒是有鼻子有眼。什麼那個女的太凶了，肯定不喜歡她；這個男的很好看，諸如此類。和她們同樣年紀的我是聽得懵懵懂懂。盡管，我被老媽拉著一起看了不少瓊瑤阿姨的電視劇。我隻是記得一個有著一雙大眼睛，總是泫然欲泣的美女劉雪華。
    吃飽之後，走出小店左轉，順著老街繼續向前。那條姑且叫做河的流水在這陡然改道，在巴掌大的石橋底下，從右邊轉向了左邊，寬度陡然縮小許多，成了名副其實的小溪，然後繼續沿著老街流去。
    走幾步，再幾步，終於到了小學門口。遇到遲到，為了躲避檢查的值日生。我十分高明地選擇走捷徑。所謂捷徑，就是跨過那條變窄的小溪，然後抓著學校殘舊的石欄翻過去，爬過一棵活得臃腫的大樹到達目的地。這條路線在還未成為實踐之前，已經在我腦海中理論練習了許久。
    事實證明，理論會和實踐脫離。這次實踐的結果是慘痛而且狼狽的。爬樹的曆程才開了個頭，便從上麵狠狠地摔到小溪裏。我想我應該感謝小河退化成小溪的壯舉。不然，我就不是摔到，而是淹沒了。
    我在小溪裏嚎哭，聲音算不上動聽，但是足夠嘹亮。可來來往往的同齡同胞們，你們怎麼就光看著，也不拉我上去呢！很明顯，我那時沒考慮到小同胞們的身高問題。誰說身高不是距離？至少這個時候是。
    我哭了幾嗓子，引得一個騎著自行車路過的大叔停了下來。他將我拉起來。溫和至極的安慰感動得我一塌糊塗。我眼中充滿了感激，臉上掛滿了眼淚鼻涕。大叔問我家在哪裏，然後將我送回家去了。
    這天讓我終身難忘。因為，我終於有正當理由，吃飽喝足後，光明正大地，逃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