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孕的消息不脛而走，不到半天的時間整個皇宮都知道了。最可怕的是，我幻蝶宮原本高高的門檻快被來道賀的人踏平。
    最後還是在齊王炭黑的臉色下，來幻蝶宮窺探的人潮然稍有收斂。
    而在我還為來道賀的人潮發愁的時候，夕國皇帝的傷養得七七八八了，與慕容皇帝簽了一大堆不平等條約以後就放回夕國去，不過夕國的太子軒轅安陵將會在一個月後來晨國，名義上的是學習，實際上是來做質子。
    另外，後宮裏也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就是慕容塵非又娶小老婆了。
    這小老婆還真是‘小’，是今年剛十五的高妙，封了個小小的貴人。
    後宮裏的女人們也似乎挺期待著高妙能否翻出個大浪來，畢竟我這個皇貴妃已經獨占聖恩已久而現在剛好懷孕了，每人都靜心等待著她的表現。
    我將自己封閉在幻蝶宮裏，一時間朝廷、後宮都似乎離我遠去了。
    難得的清淨。
    不過讓我感到寂寞的是，慕容非然這孩子似乎和我生分了很多。
    原因有很多的，不過主要的有兩個。一個是我懷孕了，皇宮裏的孩子早熟，非然很清楚的知道我懷孕對他來說威脅有多大；另外一個就是現在坐在我身旁的人，齊王慕容墨韻。
    我隨手撥了撥手中的菊花茶，盡量以輕鬆的語氣問道：“玖叔叔，你什麼時候回江南？”
    他的臉色瞬間的白了起來，很顯然我的話還是傷到他了。
    “湘湘要趕玖叔叔走嗎？”
    我搖頭。
    我的確沒有要趕他走的意思，但後宮是是非之地。明槍易擋，暗箭難防。一向孤高自傲、獨來獨往的齊王老是往幻蝶宮跑，皇宮裏已經不知道被扭曲成怎樣了。雖然現在慕容塵非沒說什麼，但他的心裏究竟怎麼想的，沒人知道。
    “你不用擔心我，慕容塵非他不能拿我怎樣的。”他看著我的眼睛繼續說：“如果湘湘實在是不放心，我過兩天就會江南去。”
    “玖叔叔……”在現代我和他並沒有多親近，雖然他一再的向我示好。但在這裏，他算得上是我唯一親人，說舍得，那時騙人的。
    “湘湘，玖叔叔隻要你快樂。”
    這句話他在現代的時候也經常的和我說，但他每次說都會讓我感觸良多。
    究竟什麼才是快樂呢？
    原本我有一個美滿的家庭，他的出現硬生生的破壞了。
    原本我有一段美滿的婚姻，冬彥卻死了，而我現在的腦裏也越來越記不清他原來的樣子。
    與慕容塵非一晚露水姻緣，卻意外懷孕了。
    猝不及防的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毫無防備的孕育起一個與我骨血相連的生命。
    命運讓我失去了太多，又給了我很多我不想要的。
    我已經被折磨得忘記了快樂的含義了。
    “玖叔叔，我沒有不快樂。”
    他暗歎了口氣，把我手中已經涼掉了的茶換了。“湘湘，你也不快樂。”
    我笑，“那麼，玖叔叔……你快樂嗎？”
    他看著我，漆黑的眸裏寫滿了認真。“能見到你，我很快樂。”
    這句話他說得很用力，用力得身體都微微的顫著。
    “玖叔叔，你怎麼了？”我記得在現代他的身體不好，好像是患上了心髒和氣管方麵的病，情緒激動不得的。太過激烈的情緒波動無疑是催命的毒藥，所以在現代他除了在麵對我的時候會顯得溫和點外，一律都冷冰冰的，就像個精美瓷娃娃一樣。
    他朝我安撫的笑了笑，“沒事，都是老毛病。”
    就是他的老毛病我才害怕。
    這裏的醫療設施太差了，一旦他發起病來要急救都不可能。
    “沒事的，湘湘……”他順了順了氣，“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而且不要小看中醫，他們往往會給你很多驚喜的。”
    他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再怎麼不安也隻有點頭的份。
    “湘湘，我離開了，你要小心……有什麼事，就讓致遠來找我……凡事不要逞強，玖叔叔……玖叔叔永遠都是你的依靠……”
    說完他就離開了幻蝶宮，次日就傳來他離開晨都的消息。
    -
    玖叔叔一走，幻蝶宮就像空了一樣，大得讓人心慌。
    “春，去把太子叫來。”
    很快太子慕容非然就過來了。
    他剛開始的時候還是和以往一樣一見到我就想往我身上撲，等我張開雙臂準備迎接他的時候，他卻遲疑了。
    朝我恭敬的彎腰行禮，“非然，參見皇貴妃。”
    這下，輪到我愣住了。
    我訕訕的收回張開的手臂，苦笑。
    皇宮裏的孩子最早熟，同於也最敏感。
    我和非然，或許已經回不去了。
    我扯了扯嘴角，勉強的揚起了一抹笑。“怎麼非然最近兩天都沒有來幻蝶宮聽課呢？”
    聽到我喊他的名字時，他的眼睛閃了閃，但最終還是黯淡了下來。
    “父皇告誡非然，說皇貴妃要安心養胎，課業暫時停止。”
    我伸出手想摸摸他的發頂，但最終還是放下了。“課業無需暫停，你明日就如以往一樣，早上聽太傅講課，午飯就在幻蝶宮裏與我一同用膳，晚飯後就由我授課吧。”
    “非然知道了。”
    我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現在我和非然這個孩子已經沒有再多的話可以說了。
    一個人如果存心把你置於心外，或許通過努力你還能又一次的爬進他的心。但是皇宮本來就是一個充滿陰謀和算計的地方，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死無葬身之地，更何況是從不間斷的流言蜚語……
    正如阮玲玉所說的，人言可畏啊。
    慕容非然將來注定是做皇帝的，過多的感情反而會害了他。
    該斷則斷，不要藕斷絲連，這是我母親教會我的。
    -
    晚膳的時候，慕容塵非果然如我所料來了。
    作為一個皇帝慕容塵非是成功的，作為一個父親慕容塵非也是成功的，但作為一個丈夫他無疑是失敗的。
    我苦笑的撫了一下平坦的小腹，“是為了太子？”
    他不語。
    我繼續說：“你不用擔心，太子永遠都是你的太子，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改變。而我……也隻是為了當初和你的承諾而已……”
    “要在這裏用膳嗎？”
    他依舊不語，複雜的看我一眼後就拂袖離開了。
    自始自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主子……”春的聲音適時的打斷了我的黯然。
    我朝她笑了笑，“傳膳吧。”
    準確來說，慕容塵非是我名義上的夫，我們的關係一開始就設定在相互利用上。他對我的態度如何按理來說也不該會影響到我的心才對的，但為什麼在他拂袖離開的那刻，我的心居然抽痛了一下……
    難道就是因為習慣了他的溫柔、習慣了他的縱容？還是因為身/體發生了關係，心理也隨之對他產生了不該有的占有？
    眼睛澀澀，好像有什麼混著白飯進入了口中，苦得發澀。
    “主子……”春溫柔的為我拭擦了一下眼角。
    我透過薄薄的水霧朝她笑了笑，我想我此刻的笑容一定比哭還難看。如果不是，春為什麼會一副要哭的表情呢。
    “主子，別傷心……奴婢這就去把皇上請來……”她說著就作勢要往外跑。
    我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別，春別去……”
    “但是……”
    “在你主子我想明白自己的心之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我求你了……”
    “主子，別哭……您說什麼春都照辦，別再哭了……”
    我很想和春說，我沒有哭，隻是眼淚控製不住而已。
    但我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任由自己的眼淚像缺了堤一樣泛濫著，一如我的心。
    -
    往後的日子裏，我的一切生活作息恢複了和以前一樣。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和太子非然用過午飯後就開始授課。隻不過之前的是玩鬧，現在是認真的講學。
    講政治、講民生、講宗教、講數學、講物理、講化學、講天文、講地理，凡事我會的我都傾囊相授。
    有的時候冷相也會來幻蝶宮旁聽，安靜的在一旁聽。
    自從知道齊王與我相熟以後，冷相看我的眼神也變了。
    雖然很細微，但他似乎對我又戒備了起來。
    換作以前我或許會不在乎，我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但現在我已經和這個空間緊緊的連係了起來，即使我不為自己打算，我也要為我腹中的孩子打算。
    現在皇宮裏正流傳著皇貴妃失寵的消息，慕容塵非在這兩個月裏陸陸續續的招入了大批的秀女，而且而且寧妃、如妃、高貴人等都紛紛傳出喜訊。可以想像到在這兩個月裏對我避而不見的慕容皇帝有多繁忙了，忙著播種。
    心中的苦澀越甚，但卻有苦不能言。
    你能指望一個皇帝有真心嗎？
    即使皇帝真的有真心，他的心會給一個比他大八歲的女子嗎？
    即使他真的能給我，但有誰能保證他能把他的心給我多久？
    當我和他的江上發生矛盾的時候，他真的能舍江山愛美人？
    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
    我已經沒多多少青春可以揮霍了，而他的青春才剛開始。
    對他的這段感情，理智告訴我，應該就此作罷。
    但為什麼我的心還這麼的痛……
    “娘娘……”
    “娘娘，請問您是否身體不適？”
    我抬眼，映入眼簾的是冷相略帶關切的臉。
    剛想搖頭，但這頭一搖，眼前就天旋地轉起來。
    “娘娘！”
    我倚在冷相及時伸來的臂彎裏，眼前不斷發黑，如果不是有他支撐，我想我倒下很久了。
    太子朝外麵呼道：“快！宣太醫！”
    冷相在我耳邊說了聲，“娘娘，得罪了。”
    然後我感覺到自己被橫抱了起來，並放到了一個柔軟的地方。
    有人拿絲帕為了擦著額上的冷汗，有人把熱茶遞到我嘴邊嚐試讓我喝一點，有人忙進忙出的……頭暈目眩的我隻感覺到場麵一片混亂，我想止住，但我有心無力。
    隱隱約約間似乎看到了穿著紅色官袍的陳太醫來了，他為我把了多次的脈，但臉色卻一次比一次難看，額上冒出的冷汗和我有得一拚。
    然後場麵安靜了，我被一個帶著冷香的懷抱抱起了。
    隱約見聽到車太醫說：“……娘娘服用‘忘憂’過甚……內髒衰竭……胎兒……危險……墮胎……”
    陳太醫還說了些什麼我已經聽不進去了，我抬手捉住慕容塵非的衣襟，緊緊的。
    他會意，低下頭在我耳邊輕聲說：“不用擔心，我會保住我們的孩子，你也不會有事的。我保證！”
    有了他的保證，我放心的讓自己墮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