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七天就過去了，天宮的喜宴結束，雲白隻身回來了。琵琶想在天宮多住一會便沒有跟他回來。天君本不同意，可耐不住天後執意，便讓她住下了。
    雲白對商兒住在雲霄觀一點也不奇怪，仿佛早就知道了。
    那一日，他忽然把商兒叫了過去，什麼也沒說，隻交給了她一封信。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她捏著信紙的手微微發顫，腦中亂哄哄的。
    雲白十分淡定，道：“依路程來看，大約一個月前吧！”
    一個月，一個月？！那……
    商兒猛然衝了出去，直奔咕咕。
    “快點，去赤海邊的平潮村！”
    咕咕一飛衝天，一天之後便到了平潮村，商兒在村民驚奇地目光中衝進出月的家，呆住了。
    出月家門口，掛著白綾。
    “你是誰？”一個小孩在門口曬魚，見商兒衝進自己家門，一臉好奇地問。
    商兒沒有回答他，腳下陣陣發軟進了屋子。
    “皎兮……姐姐。”她的淚滑了下來。
    麵前是一座牌位，黑底白字：愛妻皎兮之靈位。
    她對著牌位，緩緩跪了下去。
    出月外出捕魚回來，乍見有人在屋內，忙放下捕魚用具走了進去，問道：“你是誰？”
    商兒回頭，臉頰猶自掛著淚，她看著明顯老了很多也黑了很多的出月。
    “姐夫。”
    小孩見父親來了，指著商兒道：“父親，這個阿姨自稱是母親的妹妹。小英就做主讓她留下了，父親，小英做的對不對？”
    出月低頭抹了抹他的頭，慈愛一笑，道：“小英很乖，做得對極了！”
    小英被他誇獎，憨憨的笑了。
    “小英乖，自己去玩吧，父親要和小姨說點話。”他想了想便對他說。
    “嗯！”小英十分聽話地跑出去了，回頭牽上自家養的黃狗。
    商兒看著小英的背影，問：“這是你和姐姐的孩子？”
    出月點頭，請她坐下，給她倒了涼茶。
    “沒什麼好茶，現在天熱，喝點涼茶吧！去去暑氣。”
    “親生的？”她記得朱煥曾要他們發誓，今生絕不能生育孩子，怎麼……
    出月將涼茶遞給她，搖頭輕聲道：“不！是一個孤兒。”他又說，“雖然不是親生，卻更勝親生。他是我和皎兮唯一的希望！”
    商兒了然，她側頭看到了皎兮的牌位和骨灰，心中一酸，淚水又落了下來。
    “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不早點去信屏華？”
    出月的語氣如常，聽不出半點悲傷，然他的拳頭，卻緊緊握著，商兒清楚地看到了上麵突出的青筋。
    “一個月前……她不讓我說。”
    商兒掩麵哭泣。
    “怎麼會這樣？皎兮姐姐精通醫術啊，怎麼還會……她還那麼年輕，怎麼說走就走了！你們這麼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她卻……命運太不公平了！”她狠狠砸了一下桌子，手隱隱發痛。
    出月偏過頭去，盯著皎兮的骨灰，眼神灰了下去。
    “這就是命，其實一切，早就注定了……”
    他忽然一把掃掉桌上的茶杯茶壺，騰地站了起來，整個人止不住地發顫，商兒甚至聽到了他咯咯作響的咬牙聲，須臾，他又頹然坐了下來，緊緊閉上了眼，再睜開的時候，裏麵又恢複了剛才的沉靜。
    “你還記得牡丹嗎？”他譏諷地笑了，冷冷地，“她強迫皎兮服的墮胎藥，令皎兮元氣大傷，之後，皎兮又被毀去仙骨成了凡人，身體早就虧空，兩年前……就纏綿病榻了。直到一月前，她……”
    商兒想起來了，心裏涼了半截。
    生育是萬物最神聖的大事，五界得以繁華，生生不息，就是源自生育，生育不僅神聖，也十分危險，強行墮胎，會傷害母體的元氣，若不加以好好調理，很容易留下病根。
    記得當初的皎兮，就是沒有好好調理，在屏華山修煉的時候，一直把自己關在洞中，沒多久，就白了發。
    “姐夫……”商兒看著出月，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出月走到皎兮的牌位前，拿布小心翼翼地擦拭著，生怕留下一點灰塵，他愛憐地說道：“命運奪走了她的生命，可是，她卻永遠活在我心裏，永遠在這裏。她不會走，不會……”
    “姐夫！”商兒潸然淚下，緊緊抓著他的衣袖。
    他們在一起不過五年，就承受生離死別之苦，命運實在不公平，不公平！
    出月笑了，不同於剛才的憤怒，這次的笑，是十分堅定的。
    “我會好好活著的，帶著皎兮那一份，好好地活下去！我還有小英，他是我和皎兮的希望。我會把小英養大，然後，活下去，一直活下去。”
    “姐夫……”商兒捂著嘴，早已哭成了一個淚人。
    出月看著商兒，拍了拍她的肩，道：“既然來了，就住幾天吧。我和皎兮都很想你……”
    看著海那邊即將墜入海平麵的夕陽，商兒忍不住落淚。
    猶記當初，他們三個在海邊嬉鬧，海麵金波滾滾，天上紅雲陣陣，細軟的沙子，溫和的海潮，嬉笑的聲音，都令她十分懷念，每每想起來的時候，都覺得十分回味。然這一次，看到同樣的景色，隻讓她滿心悲涼，徒生淒惶。故人音容笑貌人在眼前，卻已物是人非。
    “小姨，小姨！吃飯啦！”小英雖隻有五歲，卻十分懂事，牽著大黃狗來海邊喊她吃飯。
    商兒抹去眼角的淚，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回頭對小英笑了，道：“小英，你可真乖啊……小姨要怎麼獎勵我們乖巧的小英呢？要不，晚上小姨給你講故事？”
    小英仰著頭天真一笑，大聲說著不許賴。
    商兒牽著他回了出月家，出月已經做好了飯菜在等著她了。
    “真香真好吃，姐夫，你手藝太好了！”她抓起筷子就吃了一口，讚不絕口。
    出月裝作沒有看見她微微發紅的眼睛，笑著道：“那就多吃一點。”
    商兒摸摸小英的頭，悄悄道：“小英啊，你這個父親可是全天下最好的父親了！你有福了！”
    小英咧開嘴笑了。
    時間飛梭而去，轉眼間，商兒已經在出月家借住了半月，她該回去了。
    出月早早準備了許多海產，給商兒紮好，讓她帶走。
    “姐夫！”商兒看著這麼多的魚蝦，有些頭疼，“你不用給我的，你們生活已經拮據，還讓我帶這麼多，我……”
    出月倒是十分客氣，他拍拍商兒的肩，道：“你放心吧，雖然姐夫生活拮據，但是最不缺的就是這些魚蝦了，屏華山並不靠海，平日裏也吃不到魚蝦，你就帶些回去吧！吃不完放在冰窖裏冰著，能吃很久！”
    商兒推不過他盛意拳拳，便收下了。
    “商兒。”他欲言又止，終是說道，“有些話我說了你可能不愛聽，可是我還是要說。”
    商兒看著他，示意他說。
    “這些年，我和皎兮受了若神的許多照顧，和若神也有些接觸！”
    商兒的臉色變了，不自然地扭過頭去。
    出月當做沒有看到，繼續道：“若神是個很溫柔的上神，絲毫沒有那股巨人千裏之外的冷漠。可是你知道嗎？當我還在朱雀宮的時候，若神的冷漠，在仙界中是有名的，沒有多少仙家敢和他聊天說話。但是，自從你出生以來，他便漸漸收起了冷漠，到如今，雖不易笑，卻已是一個親善的上神了，這些變化，全是因為你……他愛你。而你，也是愛他的，你沒有理由不愛他。”
    “別說了！”商兒沉聲打斷了他，她雖極力表現出生氣的樣子，然眼中的慌亂，發顫的雙手卻瞞不過出月的眼睛。
    她在害怕，因為他指出了她明知道卻不敢承認的事。
    “商兒，跟你說這些，我隻是不希望你遺憾。”
    “遺憾什麼？！”商兒幾乎要捂住耳朵，她粗著聲音道，“和他在一起我才會遺憾！”
    出月搖頭：“不！雖然你們是父女，可是你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你和我不一樣，我和皎兮中間橫亙著的，是不可跨越的血緣橫溝，可是你們，隻要宣告五界，脫離父女關係，就沒有什麼可以阻止你們了！”
    商兒犀利地看著他，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他的女兒？”
    出月勾起了唇角：“猜的。”他道，“若神素來冷淡不知感情為何物，又怎麼會隨便和一女子做苟且之事呢？況且琉璃宮從來沒有傳出成親一事，所以我猜，你不是他的女兒。而且，要光明正大的在一起，這個理由很充分。因此無論如何，你都不能是他的女兒。”
    商兒不說話了，她偏過頭去，看著一邊大袋大袋的魚蝦，抬頭等咕咕。
    出月又說：“現在的你們，尚有無數機會能在一起，而我和皎兮，卻隻能陰陽相隔。商兒，你知道嗎？那種眼睜睜看著她離開我的感覺，是多麼難熬。難道你要等到你們陰陽相隔了，才去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