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暗藍色天空噙著一輪明月，孟卿因從月下緩緩走來，在李秋吟身邊坐下。
    “當初，我們就是在這裏見過一次吧？”孟卿因抱膝而坐，望月淺笑。
    李秋吟的琴聲沒有停下，撥動著琴弦，當年種種重現腦海。
    當時，她仗著哥哥的庇護和父親的身份，逼問那小男孩兒的名字和住處，說以後還要找他算賬。誰知那小不點兒麵對比他高許多的哥哥，居然死活不肯說，隻威脅自己說他爹是當大官的，他們如果欺負他他爹會找他們算賬……
    具體細節已經在歲月長河中漸漸模糊，但那個小男孩兒的爹的名字——孟蘇——她一直記在心裏。後來她開始懂事之後，聽說自己竟然與“孟蘇的兒子”已有婚約，便在心裏暗暗決定，誓死不嫁他！
    誰知，他們居然走到了今天……
    “現在，你還想跟我，算舊帳嗎？”孟卿因有些曖昧地笑道。
    李秋吟不答，琴聲戛然而止，臉上的笑容凝固。
    她深吸一口氣，望著皎潔的圓月，雙手捂在心口。
    “我八歲那年，我娘去世。”她突然說道。
    孟卿因一驚，望著李秋吟臉上那憂傷的淺笑，一絲傷痛占據心頭。
    “我娘，是個絕色美人。在她的心中，美貌，永遠是第一位的。在預料到自己可能不久於人世的時候，她把我叫到身邊，要我發下毒誓，今生今世非雪落不嫁，否則，將永生永世得不到幸福……”
    一滴清淚緩緩流下，李秋吟的笑容濃烈了些，憂傷卻也隨之更深一層。
    孟卿因皺眉，沉聲道：“她將自己的意願強加於你，就不在乎你的幸福嗎？她這是愛你嗎？！”
    “住口！”李秋吟厲聲道，淚水洶湧，“我娘，是天下最愛我的人！她這樣做，是為了我好，我一點也不懷疑，也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懷疑她！”
    孟卿因一驚，沒有說話，隻默默地望著李秋吟。
    李秋吟重重地喘息著，許久以後才平靜下來，略有些抽泣地說道：“我八歲之前，是在娘的庇護和教導之下長大的，她教我讀了許多書，教我很多道理。自她離開之後，爹的脾氣突然變得異常暴躁。他日日夜夜逼我練武，如果我練不好，他就打我。那應該叫做‘毒打’，嗬，你能想象嗎……”
    淚水緩緩淌下，李秋吟沒有等孟卿因的回答，吸了口氣，繼續說道：“那時候，還有哥哥保護我，常常為我和爹正麵抗衡，也沒少挨打……後來，哥哥也走了，爹的脾氣更加暴躁，我的生活好像陷入了無邊的黑暗。嗬嗬，還好我很快長大了，開始為我們的大事奔波，經常不能在家，也常常借故不回家。就這樣，我獨自一人……到了今天。”
    孟卿因將手搭在彎曲的膝蓋上，頭埋得很低，一言不發，目光微微閃爍。
    李秋吟端坐，也低垂著頭，呆呆地望著琴弦，努力控製著把呼吸放緩，也為靜靜地感受這來之不易的一呼一吸帶給自己的幸福。
    “秋吟！”孟卿因突然抬頭，將身邊的李秋吟拉過，緊緊地摟在懷裏，顫聲道：“從今以後，不要一個人承受這一切，讓我幫你，讓我陪著你，好不好？”
    眼前的女子，平日裏渾身上下都透出堅強與霸氣，有時還有點陰險，仿佛整個世界，在她的眼裏都有如一粒塵埃，從不放在眼裏。
    然而，在她卸掉所有的偽裝之後，隻是一個小女孩兒。
    李秋吟閉上眼睛，苦笑，淚水順著臉頰滾滾落下。
    她靠在孟卿因的懷裏，將白皙的小手貼在他的肩膀上，感受那輕柔的溫暖。也許這瞬間的幸福隻是過眼雲煙，但就讓自己再貪戀片刻吧！
    她睜開眼睛，輕笑：“你知道嗎，卿因。認識你以後，我才覺得我的生活裏不再隻有痛苦和仇恨，還會有幸福，和希望。”
    “秋吟，把你交給我，好嗎？”
    李秋吟再次痛苦地閉上眼睛：“可是，每當跟你在一起，那個毒誓便時時刻刻地纏著我。我可以放棄往後生生世世的幸福，但我不能違背娘的意願啊！”
    孟卿因皺眉，他不認為這樣的“意願”值得李秋吟去堅持，這與肅王和自己爹爹為自己二人所定的婚約有何兩樣？！
    但李秋吟的話字字皆傷，那“放棄永世幸福”的話像一把利刃割著他的心，讓他不忍再與她辯駁下去。
    他的臉龐慢慢滑下一道淚水，摟著李秋吟的手緊了緊，強笑道：“那，你就不要嫁給我，我們隻做朋友，你可以依靠我，讓我守護你。”
    “不，我不能，不能這樣耽誤你……”李秋吟低聲抽泣道，突然下意識地想從他懷裏掙脫。
    “耽誤？嗬……”孟卿因輕笑，手反而收緊，“我已經明白你的心，能跟你在一起，無論如何，都是我的幸福。何來耽誤之說？”
    李秋吟心裏輕微一抖，慢慢地又將繃緊的身體放鬆了下來。
    她笑而不語，默默地聆聽著孟卿因的心跳，隱約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在那裏跳動著。
    過了一會兒，李秋吟的呼吸逐漸平穩，也能夠不再抽泣，便翻了個身，向月亮望去。
    清涼的夜風陣陣劃過，李秋吟輕歎：“如果每一個夜晚都能如此度過，該多好……”
    “你若喜歡，我們就離開這裏，什麼國家，什麼大業，統統放棄，隻要清風明月，相伴一生。”孟卿因目光深邃，嘴角含笑，似乎在展望著什麼。
    李秋吟溫柔的目光中霎時閃過一絲戾氣，表情也變得冷冽起來，笑容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從孟卿因懷裏脫出，站起身，望月冷冷道：“你知道我娘是怎麼死的嗎。”
    孟卿因吃了一驚，隱約覺得其中還有秘密，便也站起身，等待李秋吟說下去。
    “她是被皇室害死的。準確地說，是在位的那個狗皇帝。”李秋吟咬牙道，整個人散發著濃濃的寒氣，身上的白衣此刻仿佛也格外乍眼。
    孟卿因一驚，皺眉，不語。他這才明白，為什麼每當李秋吟談到皇上，眼神裏總會閃過那樣的凶光。
    “所以我不能走，我一定要殺了那個狗皇帝，為她報仇。”
    片刻的寂靜後，李秋吟的聲音輕柔了一些，平淡地說道：“另外，不論我爹對我如何，他都是我爹。他生我養我，我必須報答他。況且，我答應過他和娘，要助他成就大業，解救黎民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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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卷一第25章：聽風舞聞雪落
    下一章就是第一卷最後一章啦~~然後開始第二卷——《相思千丈，淚抹紅妝》~
    另外……前兩天忘記祝大家新年快樂了，今天補上不晚吧？!~
    祝大家新年快樂，萬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