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卿因也不在乎，莞爾轉身，從地上拾起一顆石子，一用力投進遠方的池水裏。
    水聲清越，遠眺飛花濺玉之處，陽光在清澈的水波上跳動，極快地融了進去，消失無蹤。
    “不過你的性格可沒變，還是那麼刁蠻。”孟卿因笑。
    當初，六歲的自己不過是不小心弄壞了她的風箏，她居然因此大哭大鬧，非要自己賠，還不要新的，要原來那個破的複原，這讓自己到哪裏給她找去！自己不答應，她就讓她哥哥收拾自己，簡直太不講理！
    李秋吟咬牙，瞪眼：“你的性格也沒變，說話還是不留餘地！”
    當時，那比自己大兩歲的小男孩兒，踩破了自己那掉在地上的風箏，自己要他賠，他不但不肯，反而嘲笑自己的風箏長得又醜，又飛不高，真是豈有此理！
    他哪裏知道，那風箏可是哥哥親手做的第一個風箏，哥哥送給自己以後，卻在自己的手裏毀掉了，她怎肯罷休！
    孟卿因轉身，朝李秋吟壞笑著點點頭，說道：“多謝誇獎。”
    見李秋吟隻一笑置之，孟卿因輕笑，彎下腰，又從地上撿起一顆石子，直起腰的同時，隨口問道：“對了，你那哥哥現在在哪兒呢？”
    李秋吟聞言，笑顏上奕奕的神采頓時消失，低頭斂眉，手指抓在白欄杆上，劃出一道一道：
    “我哥哥……在我十歲那年就去世了……”
    孟卿因正舉起手中的石子準備再扔出去，聽到李秋吟的話，立刻詫異地望向她。放下手，神色中寫滿了愧疚。
    他慢慢來到李秋吟身邊，看著她痛苦的神情，眼神中也閃過憂傷，低聲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李秋吟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眼睛裏雖然依然閃爍著淚光，表情卻輕鬆了幾分，微笑道：“沒關係，都過去了……過去了……”
    從李秋吟的眼神中孟卿因看出，李秋吟嘴上雖然這樣說，其實心裏還是難過，便想轉移她的思考。
    “唉……”他突然長歎一聲，搖搖頭，“早知道你就是含秋郡主，當初我就不推了，弄得現在，我要娶你，還得費力氣！”
    “我……”李秋吟說了一半，立刻緘口不言。再說下去，她會吐出這樣兩個尷尬的字眼——“也是”。
    幸好，孟卿因隻顧沉浸在自己無限的悔恨之中，並沒注意李秋吟說什麼。
    “哎，對了，你到底叫什麼名字？”他突然問道。
    此話一出，立刻遭到李秋吟的白眼，這麼重要的問題，居然現在才問！
    “李秋吟。”她輕聲回答。
    孟卿因並沒有太大意外，點了點頭，忽而笑道：“怎麼樣，既然你已經知道，我不是你的敵人，不如就嫁給我吧？”
    李秋吟一怔，雙眸立刻被憂傷充滿。
    孟卿因也不覺一怔，她的那雙眼眸究竟是什麼製成，為什麼能夠做到瞬息萬變？或者說，她的內心到底有多少情感，能夠指揮這麼多的表情？
    “怎麼，你還想嫁給雪落啊？”他的聲音中帶有幾分無奈。
    李秋吟低頭不語。
    許久之後，她突然笑了，說道：“你不是說總有一天讓我放棄雪落嗎？既然如此，又何必著急呢……”
    話音未落，她匆匆地轉身離去，留下一個縹緲的背影，在孟卿因的視線裏。
    “我不急，總有那麼一天！”孟卿因突然喊道。
    李秋吟一驚，詫異中回過頭去，望向孟卿因。
    陽光下，池塘邊的柳樹蕩漾著枝條。孟卿因用溫柔而寵溺的眼神望著她，輕輕一笑。
    李秋吟頓時感到溫馨至極，情不自禁地綻開一個笑容，腳步沒有停下。
    飄蕩的白色衣袂環繞下的女子，在日暉的籠罩下回眸一笑，清純出塵，千嬌百媚，恰似那下凡的仙子。
    孟卿因怔怔，凝望著遠去的李秋吟，站立許久，眼前浮現的仍舊是那明豔的笑顏。伊人遠去，那笑容卻久久停留，揮之不去。
    李秋吟離開以後，孟蘇將孟卿因逮住從頭到尾訊問了一通，跟含秋郡主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現在是個什麼關係，以後想怎麼樣。
    孟卿因便都照實回答了，孟蘇聽罷喜不自勝，說這下他們和肅王的聯盟將會更加穩固。
    看著他眉開眼笑，孟卿因卻並不高興，他很不喜歡他們這樣將兒女的婚事與政事聯係在一起，便找了個理由離開了。
    回到家裏，李秋吟也被李英蕭盤問了一番，說大街上傳言紛紛，含秋郡主隻身前往孟府隻為見孟家公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秋吟心想，自己要想經常和孟卿因在一起，就必須如實跟父親說明，便以超乎尋常的耐心，解釋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李英蕭聽罷，平靜地點點頭，說如果喜歡他以後就嫁給他，又訓斥她自找麻煩。
    李秋吟滿不在乎地應付了幾句，便回房間去了。她知道，父親在心裏還是很高興的，隻是自己不能高興。
    那個誓言還在束縛著自己，每當她妄想掙脫之時，那束縛便緊一分，越發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晚飯時，李秋吟心煩意亂，吃了幾口便撂下筷子，來到窗前。
    天空晴朗，月色清皎，晚風習習，李秋吟感到舒暢了些，便叫夢心抱上自己的琴，隨她出去。
    那是自家附近一片開闊的郊野，當初，自己就是在這裏和哥哥放風箏，初次惹上了孟卿因。
    柔嫩的青草鋪了遍地，像一塊天然的毯子，總讓她情不自禁想要躺上去，將身上的痛一點一點地撫平。
    李秋吟換上了一身簡單的白色長裙，在草地上坐下，手指輕柔地放在琴弦上。
    郊野上的空氣極為幹淨，一輪圓月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分外真實，仿佛觸手可及。
    月華點點，投在她的白裙和步搖上，又有暗藍色的夜做背景，那畫麵甚是清幽。
    四周都是泥土的淡香味，仿佛能安定人的心神。
    李秋吟深吸一口氣，纖纖玉指撥動琴弦，琴聲飄散。
    她慢慢地沉醉，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但就在這時，一個白影從遠方緩緩走來，讓她突然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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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卷一第24章：讓我來守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