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釵看著堂姐憔悴不堪的瘦弱樣子，頓感心酸，她輕輕地說：“姐姐，你瘦了！”
    佟大奶奶聽了這句話，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下，白玉釵上前握住她的骨瘦如柴的手說：“姐姐，不要怕，有我們幫你。我們絕不能讓佟遇春和荷葉香如願。”
    “那又能怎麼樣？家裏人都支持他們，我一個人孤掌難鳴。他有錢了，發達了，變心了。再說他以傳宗結代為名再娶一房，我怎麼能阻止他呢？”佟大奶奶垂淚道。
    “傳宗結代又怎樣？夫妻間是要同甘共苦的，如果他病了，又不能再生育了，難道他會為了傳宗結代允許你再嫁一個人生孩子嗎？
    “玉釵，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佟大奶奶從小受三從四德的教育，聽了這話不禁得羞憤難當，臉上微微發紅。
    “雖然玉釵說的話有點背婦德，可是道理卻是對的。你的孩子全都病死了，你傷心得害了重病，他不憐惜你，還在這時要納妾，本來已經夠沒良心了，而他的這位二房還不肯當妾，一進門要當正室，和你同等名份。這對你來說太不公平了。連我這個旁觀人，也看不過去。”白大奶奶說著說著，眼圈也紅了，用袖子抹了抹眼淚，又說：“我們女人的命不該這麼苦，幸虧你哥哥人品好，不會待我這樣，否則我要是遇到這事非跟他拚命不可。”
    “大嫂說得對，佟遇春這樣做太沒良心，你為他守貧寒，你為他含辛茹苦的操持家業，你為他生兒育女，你是為了他的事業辛苦操勞，你是為了照顧他去做了節育手術。他在你死了孩子最苦的時候該不該納妾？而且還不是妾，是平妻。她荷葉香願意嫁有夫之婦，卻不知道這有愧人家的發妻，她不願降低自己的地位當妾去伺候發妻，還要求正妻名份。有點良心的妾就不會要求有發妻同樣的名份，一進門就和發妻平起平坐。”
    “荷葉香要是有良心就不會嫁給佟老板了，明知人家的老婆死了孩子，明知人家的老婆得了生病，明知人家的老婆這些年幫扶丈夫多不容易，她還是要嫁佟老板！嫁就嫁吧，做個小妾就行了，她老娘還硬撐著臉說她家再窮，女兒也不做妾。不做妾卻要嫁有婦之夫，還要做正室，和原配老婆同名份。這叫有骨氣嗎？這叫不要臉，又想當婊子又想立貞節牌坊。”白大奶奶氣憤填膺，說話快得象刀切蘿卜片。
    “那我該怎麼辦？佟大奶奶珠淚雙拋，這些天她除了流眼淚外什麼都不會做。
    “告訴他不能娶荷葉香，否則登報聲明他無情無義，告他重婚！”
    “告他？讓他吃官司？”佟大奶奶和白大奶奶異口同聲地驚問，麵麵相覷，她們這倆個家庭婦女，從來沒聽說女人能去告她丈夫的。
    “對，告他。不管是大清律，還是民國法律，都沒有娶兩個妻子的規定。表麵說的是一夫多妻製，其實是一夫一妻多妾製，老婆隻有一個，小老婆可以娶一群。他佟家所說的一個人兼祧兩房就可以娶兩個妻子，那是他們自己家的借口，自欺欺人想給姨太太正室地位的借口，胡說瞎扯，是犯法的。”
    “是啊，哪有讓二房進門和正妻平起平坐啊的道理？就是按過去的規矩，沒孩子就納妾，但納妾已經是夠對不起正妻了，如果讓新人和沒孩子的年老正妻同等地位、平起平坐，這明顯的當正妻的吃虧受氣。”白大奶奶插嘴說。
    佟大奶奶沉默了，她覺得嫂子和堂妹講得都是正理，就是封建時代重視傳宗結代，妻子不生養可以納妾，但是也給了妻子在家庭裏獨一無二的主婦地位，妾就是生了十個兒子也要低眉順眼的做著妾，不能和妻子平起平坐。從皇帝開始，也隻有一個妻子，一群妾，沒有哪個人可以有兩個妻子，除非特殊的政治原因，比如說是皇帝賜婚，或者無故被休的妻子回婆家，而家裏已經娶了新的正妻，沒辦法才兩頭為大。
    兼祧兩房也不過一個人是繼承兩房的財產，將來多生幾個兒子，每房都有一個。從來就沒有一個人兼祧兩房就可以娶兩個妻子。
    當年大清律也規定過：若兼祧兩房各為娶妻，冀圖生孫繼嗣，是愚民罔知嫡庶之禮，止宜別先後而正名分，未便律以離異之條。兼祧後娶之妻，法律上應認為是妾，惟定婚之時，不知有妻，又不自願為妾者，許其請求離異。至兼祧兩房之義，愚民多誤以為兩房所娶皆屬嫡妻，故將女許配。議禮先正名分，不便使嫡庶混淆，而王法本乎人情，原無庸斷令離異，有犯應以妾論，情法俱得其平。”
    如今已是民國，婚姻還是按清律上的一妻多妾製，更沒什麼兼祧之說，若真是兼祧，那就應該按清律規定的兼祧後娶為妾。大清律上明著說，兼祧兩房各為娶妻那是愚民不知嫡庶之禮的愚事。佟家怎麼會幹這種愚事？一定是佟遇春被荷葉香迷昏了頭了。
    白玉釵看堂姐在默默思忖，就說：“別猶豫了。咱們現在就找佟遇春攤牌。”
    “不，我不要去告他。”佟大奶奶急忙說，想起佟遇春平時待她的溫柔態度，他是個多情的男子，麵和心軟，不能去告他，不能讓他吃官司。
    “不告他，先去嚇唬嚇唬他！”白大奶奶勸小姑子，看她那急紅了臉的樣子，真怕她們送她丈夫進牢房。玉蓮，你真是沒得救了，他那樣待你，你還為他擔心，怕他吃官司。白大奶奶不由得心裏歎息，對小姑子哀其不幸，怒而不爭。
    “姐姐，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向著他。他怎麼不為你著想著想？他想氣死你，你還幫著他。”白玉釵皺著眉頭說，什麼婦女平等，對這些舊式婦女來說簡直是行不通，她想幫堂姐，誰知堂姐自己都不敢為自己爭取公平的權利。
    “大嫂，玉釵，我心裏好亂！”佟大奶奶忍不住又啜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