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言恩說的不錯，這裏根本不像醫院，整一個豪華大酒店，而且比酒店還舒服。因為這裏依山傍水，而且非常安靜。安靜得，夏清唯覺得可以感受自己的呼吸。
    穆言恩牽著夏清唯的手，夏清唯則因剛才的事，似乎再提不起半點興致，時不時瞧瞧前麵的人，看著他沉著的樣子，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她歎口氣。不過，大體上，自己還是那個神經很粗的夏清唯，她很快能把這些不快放在腦後。
    穆言恩也恢複了本性，狠狠敲了一記她腦袋：“馬上到了，回神了！”
    夏清唯瞪他一眼，“我還是病患呢。”
    穆言恩搖頭把她直往前拉去。
    “喂，小心水果摔了！”
    “倒忘了是你在拿著這個。”穆言恩白她一眼，從她手上搶一般地接過水果花籃。
    “關心我你就表現得溫柔一點嘛。每次都這麼凶神惡煞的。”夏清唯得瑟地笑了下。
    兩人走至一間病房外停下，應該說，整層樓，隻有兩間房子，都是套件。再度確認了一下，門牌上顯示的數字確和信上的一樣。而來這之前，穆言恩也已和院長級的人物聯係過，說是錯不了的。
    在這種高級地方，安保自更是高級中的高級。很可能這裏的某個病患就是某個高層人士的親戚，那麼他得精神病的消息，自是不能外泄，這樣有損尊嚴。所以，桑水療養院的隱私保護也做得非常好。
    而這，應該也是阿科說一切都非常難以調查的原因，也是那個幕後的那個人選擇這裏的原因。
    穆言恩這樣思索著，還是推開了那個門。
    “你不先敲門啊？”夏清唯躲在他背後小聲地說。
    “誰躲在我背後不敢出來？”穆言恩笑了句，其實早已知道裏麵沒有人。
    “你怎麼都不動？走啊？”
    “你自己上前來看啊。”
    “我……男士優先，我大女子主義一次，你先進去看看吧。”
    “行了，你不從來都膽子小嗎？裏麵沒人。”穆言恩笑著進了病房，放下水果，坐在了廳堂裏寬敞的真皮沙發。
    “誒？對啊……事先我們也沒打聽。她很可能在什麼地方玩。有時候看電視，這種病患不是經常被帶去做特殊治療嗎？或者類似於監獄裏放風那種。”
    “什麼破比喻？”穆言恩衝她招招手，“還不坐過來？我早打過電話，這個時間呂清在山那頭，挺遠呢，就沒讓你過去。她快回來了，我們在這兒等等就好。”
    “那你剛才？”
    “又不是第一次被耍，裝那麼像。誒，內衣？”
    “總有一天我要跟你拚了。”夏清唯憤憤地說，看他那架勢卻隻有乖乖地像一個小貓一樣挪到他身邊。
    大病初愈，頭還難免暈暈沉沉的她靠在他肩上便慢慢睡了過去。
    直到過了許久，穆言恩才把她搖醒，“小唯，人來了。”
    門口，那個坐在輪椅上的人，被護士緩緩推進。
    夏清唯一下子挺直了腰。穆言恩握著她的手，能明顯感到她的顫抖。
    那個輪椅上的婦人，一頭黑發垂在腦後，麵容有些蒼白，但一臉沉著與安詳。
    夏清唯看她一眼，又慌亂地移開了視線。她怕她的眼神會太過淡然，怕她不會露出一點認識自己的表情，亦怕，她又真的認識自己……矛盾的心理，她繞著手指。為何……竟不能直視她呢？
    護士把她推進了屋。
    夏清唯張了嘴，還來不及說什麼，呂清的神色卻在見到穆言恩後完全變了樣。
    “你！你——我要殺了你！”呂清從輪椅上跳起來，臉上既是驚恐又是憎惡。
    “我是小唯！”夏清唯下意識地說，不自覺擋在了穆言恩麵前，事情似乎急轉直下，她也來不及考慮許多。畢竟，眼前的人，是那麼得陌生。
    “我當然知道你是小唯。”呂清攏眉道，“你是我的孩子。”
    “你一直都知道……那為何？”若說剛才隻是短暫激動之後的訝異，夏清唯，這下是徹底得愣住了。
    “你別管。是這個人帶你來的這吧，他絕對別有用心！”呂清說完，竟直向前走來，揚手似乎欲打穆言恩。
    “伯母你……”因為是夏清唯的生母，穆言恩也不便發火，何況他如今唯一的感覺隻有蹊蹺。
    “請兩位出去吧，病人不易受刺激的。”那護士忙站出來，扶住了呂清。
    而近乎呆住的夏清唯也被穆言恩及時帶出了病房。
    穆言恩凝眉說，“她是認識我，還是間歇性的突然間情緒激動了……”
    “她……她知道我的……她一直知道我的，為何又……為何放任我二十年？我……”夏清唯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搖頭。
    穆言恩隻有擁住她，輕輕揉著她的雙肩做安撫，“別想太多。這兩天公司的事兒我都分配下去了。我會多在這兒陪你幾天。一切總會水落石出的。”
    “嗯。”夏清唯點點頭，無力地靠上他的肩。
    繼而，她卻聽到病房裏傳出的嚶嚶哭泣——“小唯，我的女兒啊……我的女兒啊……”
    “她剛才說話的語氣……好像一直就認識我似的。”夏清唯皺眉說。
    “說不定真的有人，把你生長啊，什麼的資料都告訴了她。”穆言恩說，“你母親的身份定是不同尋常了。對了……你說，李阿姨給你留下的信上說，她名叫呂清是吧？這是她的真名嗎？呂清，呂清……你的名字裏不是也有個‘清’字。”
    “我不知道了……從李阿姨留下的那封信倒可以看出，她應該是知道什麼，隻是，像她所說般，怕我會回到生母身邊離她而去。我卻總有種感覺，更內裏的原因，是她一直在保護我。對了，還有啊，你有沒有發現，一切事情，都是從你回來後開始發生的。”
    “倒不排除，這事兒跟穆家很有關係。”穆言恩輕輕擁著她，“看來，咱倆老夫老妻還不能老待在這兒，回濱城查線索也不無可能。”
    “誰跟你老夫老妻了？”夏清唯推了他一下。
    “誰還帶著戒指呢不肯放呢？”穆言恩奸奸地看著她無名指那枚訂婚戒，又揚起了自己的手，玻璃窗明而亮，陽光傾瀉而入，落在兩枚鑽石上，甚至連它們折射的光都彙聚在一起，交纏重疊，似永遠也糾纏不休。
    “小唯。你可知道，當時在公交車上，看著睡著的你那隨時可能與車窗發生慘劇的腦袋，我便不由一直注意著你。我現在在想，也許從第一次幫你護住頭的那一刻，就注定這麼一輩子守著你。誒，你信不信宿命？”他更緊地擁住她。
    “人生百年不過轉瞬，唯天道恒在。”夏清唯笑兮兮地背著仙俠小說裏看來的句子，“我不知道我信不信……其實我是一個挺安於現狀逆來順受的人。我……不確定該不該信命。隻是，一次又一次地與你重遇，我便覺得那樣幸運。”
    “傻瓜。”他摟住她開始向門外走，“這樣，難得來一次，想不想去哪兒玩一下？你不是喜歡水鄉小鎮麼？”
    “玩兒？”夏清唯的確興奮了一下，又立刻苦下張臉來，“穆言恩！我的實習計劃徹底泡湯了！”
    她配合他笑著。他是故意要她開心，要她忘記的，她都知道。於是，配合地玩笑回去。酸澀失落之後，心裏是那麼得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