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五日風暴”（3）
    “黑貓！”
    正當警長腔作鎮定地在一片寂靜中翻過一頁講稿時，聽眾中突然傳出了這個聲音。
    他迅速抬起頭。
    榮譽席位上的市長以及同樣收到邀請參加大會的薩爾圖醫生都欠起身來。
    然後禮堂裏所有的頭顱都同時轉動。
    那是一個女大學生的尖叫聲，她的音調高到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緊接著，就看見一群人張牙舞爪地揮動著手臂，竭盡全力想要從站在禮堂後方的群眾中擠出去。
    “抓住那個學生，快……”站在講台上的警長急忙喊道。
    “黑貓！”
    再接著，尖叫聲開始此起彼伏，漸漸地像漩渦一樣開始旋轉，然後一圈又一圈地擴大。不知是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後是一對男女，然後是一群人……他們都在伸長脖子張望著。
    “各位先生、女士，請就座。隻是有人歇斯底裏……”市長也站了起來，企圖穩定聽眾激動的情緒。
    “黑貓！”
    “請坐好！”市長已經挪到了警長的旁邊，“請坐好！拜托！”
    有人開始想要沿著兩邊的走道跑出去。禮堂的後麵已經有人開始打了起來。
    “黑貓！”
    二樓的觀眾席上不知哪裏有一個男人在大呼小叫，然後，那聲音斷了，聽起來就像是有人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
    “快，大家坐下！警官們，維持秩序！”警長在主席台的推推搡搡中急中生智喊了一聲。
    穿著製服的人隨即出現在禮堂的各個角落。後麵的爭吵已經進入了膠著狀態，咒罵聲開始向中間的走道侵蝕，並迅速吞沒了一排又一排的座椅。
    “黑貓！”
    又有一群學生開始尖叫了。
    “他就在這裏！”
    這一句喊聲像一顆石頭擊中由群眾組成的湖麵一樣一樣，人群晃動，泛起漣漪，小漣漪像變魔術般地一下子擴大了。人們開始爬上椅子，你推我擠。人群蜂擁，警察被淹沒在其中，尖叫聲此起彼伏，整個禮堂像是沸騰了一樣，再也分不出誰的聲音了。
    舞台上，榮譽席的官員和C。A。T委員會的委員們互相擠來擠去，時不時地有人對著麥克風大嚷。他們的聲音全混在一起，微弱的混聲消失在群眾的嘶吼裏。
    走道上被擠得滿滿的，人頭攢動著湧向出口處。
    哢嚓一聲——樓上有一條欄杆斷了，一個男人從上麵的看台掉了下來。在一陣尖叫後，樓上的人們開始互相推擠著下樓，有些人摔倒了之後就再沒站起來……樓上的消防安全門前麵也擠了一堆人，推來擠去，遠遠看去活像一塊會尖叫的地毯。
    突然間，好像是有人找到了出口，然後人群“刷”地衝到了外麵的街道上，衝向了場外正在驚愕發呆的群眾，轉眼間他們也沸騰了起來。整個禮堂周圍的區域就像是一口大油鍋，鍋裏的油炸物沸騰蔓延著，一直到警戒線，並且在一瞬間融化了在場的警員和汽車……熱油所到之處，沒有任何人和東西能幸免。
    自騷亂開始之後，格洛莉亞就像個瞎子似的誰也看不清了，她隻能本能地向自己父親所在的方位擠過去，並努力踮著腳，雙手交叉在胸前避免被人群擠壓窒息。
    過了很久以後，她找到她的父親——他正在幫市長和警長指揮營救。他們都忙得沒時間說話。他們的臉上都流著血，而且一身狼狽，老先生的上衣甚至破得隻剩下了右邊的袖子。他們同她一樣誰也找不著，目光隻能不斷飄向那堆排列整齊而且還在繼續增加的屍體。然後，有人把老先生叫走了，格洛莉亞則踏著沉重的步伐回到禮堂裏幫忙照顧受傷者。她成了臨時救護兵裏的一員，他們當中有警察、消防隊員、醫生、紅十字會的員工、誌願幫忙的街坊民眾。令人驚心的警笛聲不斷嘶鳴著，淹沒了受傷患者的呻吟聲。
    在外圍的街區，恐怖的景象繼續擴大。逃亡的群眾將數家店鋪的窗戶砸壞，引來流氓、地痞、不良少年的進入搶劫。想要幹涉的路人慘遭毆打，許多店主挨了打，有幾個還被刀刺傷。打家劫舍的情況一度失控……
    幸好警車及時趕到，驅散了群眾，配槍的刑警衝進人群鳴槍示警，人群才漸漸地散開了。最近的醫院裏的受傷者都被安置到了走廊上，紅十字會在附近廣場到處設置急救站；城市另一頭醫院的救護車也被緊急征用了。大學附近幸免於搶劫的餐館都自動送咖啡和三明治給救援人員食用。
    清晨五點左右的時候，有一位C。A。T的律師把下列聲明交給了新聞界：本人應今晚不幸釀成災難的會議主辦方“市民行動小組”中央委員會授權，公開聲明：所有社區自衛組織立即解散，一切組織性巡邏活動也立即停止。中央委員會代表所有參加本次立意良好但考慮欠周的群眾運動市民，對昨晚在華盛頓大學禮堂及周邊地區發生的事件，表達最誠摯的謙意和深刻的遺憾。
    天亮的時候，“黑貓暴動”已經平息下來了，這個“五日風暴”也成了西雅圖市未來曆史年鑒上的一個血腥段落。
    不久，市長沉默地把該晚暴動的傷亡人數統計數字發布給了新聞記者。
    死亡人數：女性——24人，男性——9人，兒童——17人，總數——50人。
    重傷人數：女性——48人，男性——37人，兒童——20人，總數——105人。
    輕傷及其他：女性——177人，男性——169人，兒童——33人，總數——379人。
    因搶劫、非法集會、教唆暴力等罪名被捕者(包括未成年人)共計209人。
    財務損失(粗略估計)：930萬美元。
    那名首先尖叫的女大學生在暴動中遭踐踏而死。她的姓名是西維爾•；多洛利斯，是華盛頓大學二年級的一名學生。她的屍體在淩晨2點21分被家人認領。事發時——她附近的同學作證說——根據他們的記憶，她並沒有受到任何人攻擊或騷擾，但是當時站在那裏的群眾擠成一團，可能旁邊有人不小心撞到了她身上，使她內心的恐懼一下爆發了。
    經過調查，她絕不可能是黑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