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灰原帶到門外後阿笠博士便回了室內。
    灰原雙手抱胸，斜著眼睨了他一眼：“果然效果不錯。”她說得輕描淡寫，也沒有看著新一。站在麵前的人她不知該如何稱呼，但她已經有了決定，“江戶川，如果你做回了工藤，你要回去嗎？”
    她揚了揚下巴，示意街對麵那幢房子。
    新一朝她給的方向看去，那是他家。
    “還不能回去，”新一說，“現在突然出現，會把你們都卷進來的。”
    灰原不可置否地撇撇嘴。
    “你呢？”新一問。
    “嗯？”
    “你打算什麼時候恢複宮野誌保的身體？”
    “無所謂啊，”灰原的答案有些出人意料，“說不定一直這樣也不錯。”
    和以前比起來，現在無憂無慮開心得多。記得宮野誌保的人都不再需要她了，她何不乖乖地扮演者灰原哀的角色，自在地活下去。
    仔細想想，灰原的答案也是意料之中。
    新一表示理解地點頭，想說的話，在嘴裏含了很久也沒有出口，終是咽了下去。
    看新一欲言又止的模樣，灰原難得地笑了。伸出手，手心是和上次差不多的軟膠囊：“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吃下去。”
    “嗯。”
    “上次的藥大約讓你長了六歲，這次的藥量我減少了，如果你不小心長老了，別找我。”
    “嗯……”新一苦笑，接過膠囊，大小似乎真的隻有上次的一半。
    “江戶川，再見。”
    “嗯？”
    “下次見到，就是工藤了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感覺有些傷感。工藤新一和江戶川柯南，說啥同一個人，卻永遠不可能同時存在著。
    新一接不了灰原的話，隻能對她揮揮手，說：“再見，灰原。”
    這個冬天東京還沒有下雪，空氣比平時更冷一些。
    風咆哮著，似乎在告訴大家，天要變了。
    如果天要下雪，一定會是一場暴雪吧。
    新一望著無雲的天，星星好遠。
    ***
    回到黑羽家已過十點，新一看看表，放輕了動作。他從口袋裏掏出快鬥的鑰匙，這是他出門時特地拿的。他盜不擔心那個小偷會因為找不到鑰匙而進不了們，看門鎖上橫七豎八的撬痕，想必那家夥把自家的門當撬鎖練習器了。
    剛剛他在樓下就發現黑羽家沒有亮燈，不知道快鬥是出門了還是又躲回了那個黑暗的角落。
    打開門，玄關口整齊擺放著一雙室內拖鞋。
    很明顯答案是前者，但新一仍是不確定地朝湖南的室內喚了一聲：“黑羽君？”
    無人應答。
    開了燈，客廳茶幾上沒有紙條，餐廳飯桌上的碗碟都收拾幹淨了。直接與客廳相同的三個房間都開著門，新一一間一間地走過，快鬥不在裏麵。他又走向陽台，洗好的衣服都被晾好。
    “這麼晚了，會去哪呢？”新一自言自語著回到客廳，取出了灰原給他的藥丸。
    吃下去，變回工藤新一。
    可當藥真多送到嘴邊，他又有些猶豫。
    他收起了藥，會房間拿了套自己的衣服來到浴室。
    鏡子裏的少年有一雙圓圓的大眼睛，本該天真無邪，卻因與年齡不符的心智覆蓋了一層老成。不是柯南，也不是新一。卡在這個不上不下位置的身份，或許可以利用……
    新一正思考著是否該利用自己現在的這個身體，突然聽到有鈴聲響起。他摸出手機，上麵顯示著毛利蘭的名字。
    老練地調整好蝴蝶結變聲器，他說：“喂。”
    “新一。”
    “怎麼了？”新一聽出小蘭似乎有話要說。
    “明天……”小蘭說得吞吞吐吐，“你有空嗎？”
    聽起來像是約會邀請，新一想了想：“應該有空吧。”如果那個麻煩的小偷沒有出什麼狀況的話。
    “我想，我們一起出去好嗎？”
    “嗯。”
    “明天早上九點，米花公園見。”
    “好。”
    “那……晚安。”
    “……”新一沒有想到小蘭會那麼快便掛線，“晚安。”
    合上手機，他又一次取出藥丸。
    如果明天要見小蘭，就不得不吃下去了……
    ***
    寬大的和室四麵掛上了白色和黑色的絲綢。
    白是淒涼，黑是悲愴。雙色交替混合，裝點上空氣中陰鬱的氣氛。這裏是中森警官的靈堂。
    即近深夜，靈堂的正門還開著。從外麵看進去已經沒有客人了，青子和中森夫人正在打掃被弄亂的地板。
    靈殿正南麵牆正中的位置掛著中森警官的遺照。白底的黑白照片上的人看上去中氣十足，黑色的頭發一絲不苟地攏向腦後，臉上掛著自信的笑容。
    青子努力地把落到地上的小白花用掃帚掃到牆角的花圈下，時不時停下手中的活，仰望掛在牆上的照片。然後低下頭，忍住眼淚，繼續打掃的工作。
    快鬥站在靈堂外的黑影中，靜靜看著一切。
    手表指針繞過了十二的位置，新的一天到來。
    前兩天的晚上，天還沒有那麼冷。行動失敗的他落魄而歸，回到家，看到電話答錄機上的燈亮著。
    青子留了兩條留言。
    第一條說，“快鬥，我好擔心爸爸。”
    第二條說，“快鬥……爸爸死了……
    像在做夢一般，那一刻快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死”字如同千斤的巨石，從天而降，一瞬間把他壓得粉碎。
    後來，工藤回來了。他躲進了房裏，像縮頭烏龜一樣。
    這時，中森警官的靈堂迎來了今日的第一個客人。那是一位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年，黑發及肩，穿著一身黑色的正裝，從快鬥的對麵走來。兩人麵對麵，相互打量著。
    少年走到門外，朝快鬥鞠了躬，抬頭問道：“你不進去嗎？”
    快鬥退後一步搖頭：“不……不用了。”
    少年雖然不借，仍禮貌地點了頭，走進靈堂。
    他先走到中森夫人和青子麵前，分別鞠躬，說了些安慰的話語，再走到中森警官遺照前，雙手合十跪在軟墊上。
    少年並沒有帶花束前來，隻是簡單而短暫地行禮之後，他便退出了靈堂。
    臨走之前，少年又打量了快鬥一眼。純黑的眸子深深印入快鬥的腦中，著了魔一般，想忘也忘不掉。
    最終，快鬥逃跑了，逃離了那個地方。
    忘了最初去那的目的，也忘了，對那個人說一聲對不起……
    ***
    清晨，太陽還沒升起，蒼白的微光透過窗欞照進黑羽家的客廳。新一習慣性在六點左右醒來，睜眼，發現自己睡在了沙發上。
    昨天他就坐在沙發上等著快鬥回來，不知是何時睡著的。
    他從沙發裏坐起，狹小的空間讓他身上有些酸痛。他活動了下身子，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新一看到開著門的三間房間的門仍是開著的。
    快鬥一個晚上沒有回家。
    他睡眠很淺，若夜裏有人回來，他一定會醒來的。
    正打算起身去洗漱，門突然被打開。
    新一反應極快地扭頭看向玄關，進門來的，卻不是快鬥。
    那是一位年約三十出頭的女士，幹淨利落的短發使她看著年輕的同時又配合著她淡淡的妝容襯出她成熟的魅力。
    是用鑰匙進來的……
    新一看著這位突然闖入的女士，猜測著對方的身份。
    不過，她的身份似乎用不著他來猜測了。
    女人換掉了高跟鞋，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新一。她笑著走近，伸手揉了揉躲閃不及的新一的腦袋：“嗨，兒子，好久不見了，你的新發型好蠢，建議下次換一個。”
    “那個……”
    新一伸手正要移開她的手，她卻先一步放開了手，繞著客廳轉了一圈，又在每一個房間門口站了幾秒，一邊走一邊說著：“聽寺井說你最近老出意外，我有些擔心所以回來看看。不過你似乎沒有什麼大問題呀。”
    “等一下……你……”
    女人又一次無視了新一的話，走向陽台。
    陽台上曬有三套衣服。一套是快鬥換下的警服，一套是江古田初中的校服。還有一套，天藍色的西裝，在胸口處是帝丹高中的校徽及寫有“工藤新一”名字的銘牌。
    帶上陽台門，女人笑容雖然可掬但也帶了幾分僵硬。
    “工藤同學，你好，我是快鬥的母親黑羽千影。”
    “……”瞬間轉變的態度讓新一怔怔不知該如何回應。
    冬日的早晨天亮得並沒有那麼早，天邊僅是微泛著魚肚白。陽台上雖說比室內明亮了那麼一些但也沒有足夠的光線。
    眼前的女人，竟隻看一眼便看清了他校服上的名字。
    新一尷尬地從沙發上站起，對著黑羽千影鞠了個躬：“黑羽夫人您好，我是黑羽君的朋友，工藤新一。”
    不卑不亢，不驕不躁。
    ***
    尷尬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多久，黑羽千影在確認了新一的身份之後並沒有多說什麼，徑直走進廚房去準備早餐了。
    新一一人愣愣坐在客廳，他突然覺得情況不太對勁。
    之前完全沒有分辨出快鬥與新一不同的黑羽千影為什麼會在看到那套校服後察覺他不同的身份？基德偽裝成工藤新一方便作案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吧……
    疑惑藏在心底，新一隔著廚房透明的門看進廚房裏那忙碌的身影。
    這時，門又一次開了。
    毫無預兆的，在開門之前沒有一丁點響動。
    進門的是快鬥，臉上帶著淺而虛弱的笑。笑容沒能保持幾秒，在他看到地上那雙高十厘米的黑色高跟鞋的一刻，笑容轉為驚恐，無神的眼像從光明鑽入黑暗中的貓一般，一下瞪得老大。
    他看向新一，語氣中帶了不確定，問得小心翼翼：“是不是……有客人來了？”
    “你母親回來了，正在廚房做早餐。”新一倒是比他鎮定多了。廚房裏的人似乎還沒發現快鬥回家了，仍在來回忙活著。新一起身拍拍快鬥的肩膀，“自己的老媽自己應付，我有事要出門，晚些聯係你。如果我需要伴奏，記得先告訴我一聲。”
    “哦。”
    快鬥應了一聲，正欲走進廚房，突然他停下轉頭問了新一一句：“我的鑰匙在你那嗎？”
    “嗯。怎麼了？”
    “沒事，你拿去吧。我以為又丟了。”
    “……”一個“又”字，讓新一不知該如何把話題繼續下去。
    不再多說，他帶了鑰匙出了門。
    和小蘭的約會是在九點。新一看了看表。
    還有一個半小時需要打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