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飄雨，滴答滴。
    白馬狼狽地衝回家。
    凸出的屋簷擋住紛紛落下的雨珠，風，卻是怎麼也無法擋住。
    白馬望天發呆了好久，終於抵不過愈吹愈猛的風。他抹去臉上的雨水，開門進屋。
    還未來得及脫鞋離開玄關，一陣輕靈曼妙的鋼琴曲從他口袋中傳來。石進的《恍若如夢》，來自《夜的鋼琴曲》第二章。這樣的樂曲，隻獻給他心中唯一的月下使者。隻可惜，這是它第一次響起。
    “明天太陽會從西邊出來嘛？黑羽君竟然會聯係我。”白馬喃喃自語著掏出手機，黑羽快鬥的名字再屏幕上一閃一閃。
    “您好。”
    “請問是白馬探先生嗎？”手機另一頭傳來的並不是快鬥的聲音，而是一個輕柔的女生，“這裏是米花綜合醫院，剛剛送來了一位車禍傷者，他手機的聯係人第一位是您，所以我們希望請您幫我們聯係傷者的家屬。”
    “……”隻容他愣了幾秒，他立即反應過來，“明白了，我馬上聯係。”
    掛了電話，白馬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車禍傷者，怎麼也不會是黑羽……
    他穿上剛脫下的鞋，來不及進屋拿傘，冒雨又衝了出去。
    隨手攔下一輛出租車，他鑽進車裏，一邊對司機交代了目的地，一麵撥通青子的手機號碼。
    正是下班時間，窗外車水馬龍。傾盆而下的雨簾模糊了實現，似乎一下拉遠了從江古田到米花的距離。
    掛上電話，白馬深呼吸讓自己盡量平靜。青子已經急了，若他也跟著著急，隻會讓場麵更加混亂。
    出租車很快開到了中森加樓下，他要下車窗，招呼青子上車。
    沒有任何拖遝，青子合上傘鑽入車內。
    “司機先生，請到米花綜合醫院，要快一些。”
    “我盡力吧，畢竟現在是下班時間。”
    “麻煩了。”
    司機不再回話，一踩油門就衝了出去。
    白馬看向青子，她垂著頭，兩首緊緊抓著提包。皮質的包麵上，深深淺淺的都是她因擔心而不經意留下的褶痕。
    記得她剛上車的時候，眼睛是紅的。
    白馬沉默著將手覆上她的手，慢慢握緊：“放心吧，他沒事的。”
    他是在安慰青子，也在安慰自己。
    ***
    由於事故嚴重，相撞的三輛卡車所屬的小栗運輸公司的經理麻生滄趕到了事故現場。警方仍在清理現場，麻生滄站在一旁等待一會要做的筆錄。
    “叔叔，你似乎很著急呀。”
    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麻生轉頭，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正看著他。他拿出手帕擦去額角的冷汗：“小朋友，你……”
    “我叫江戶川柯南，是個偵探。”柯南笑著抬頭，“叔叔和福園家有關係吧？”
    “咦？”麻生滄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朝馬路對麵望去。
    馬路對麵是一幢高四層的白色別墅，剛才因快鬥保護而沒有受傷的小男孩就是住在這棟別墅裏的。
    柯南眨了眨眼，笑容慢慢沉澱：“一開始我隻是好奇，為什麼小栗運輸公司的卡車會出現在這裏。後來，叔叔你來了，你剛下車便表情怪異地不停往福園家看。”柯南壓低聲音，“叔叔，這起事故，其實是你一手安排的謀殺案對吧？”
    “……”麻生滄驚訝著，半天才反應過來，“你……你說什麼啊，我是前幾天才知道這條路的，今天正好有一批貨物急著要運，才臨時決定讓所有的車子走這條路的。”
    “是嗎？”柯南仰起頭。細密的雨點落下，順著傘緣流成一條條銀色的線。風很大，灰原留下的童傘根本擋不了這樣的大雨。柯南索性放下了傘，任冰涼砸到身上。
    他知道自己急了，需要冷靜：“叔叔說自己幾天前才知道這條路的，是因為你去了福園家嗎？”
    “……”麻生滄又看了一眼福園家的別墅，猶豫了好久，思考自己為什麼要對一個孩子交代這些。
    等了許久沒有得到答案，柯南大概猜出了對方心中的想法。為難的是，毛利小五郎不在身邊，阿笠博士又帶著大家吃飯去了。
    正好，高木警官在這時出現在了現場。
    “高木叔叔——”柯南朝雨中的人揮手。
    高木看到柯南，雖是驚訝，但仍朝這邊揮了手，來不及走來，又被一個警員叫走。這對柯南來說，足夠了。
    柯南將注意力轉回麻生滄身上，相信剛才的一幕他也看到了：“剛才那位是東京警視廳搜查一課的高木警官。為什麼一起車禍會引來搜查科的人呢？”
    威脅起了作用，麻生滄知道瞞不了，卻仍守口如瓶：“無論搜查科的人為何而來，都和小朋友你沒關係吧。”
    可惡！果然這個身體什麼也做不了！
    柯南懊惱著，緊咬著牙，手握成拳狀，卻不知能往哪裏砸去。
    此時，高木已做完了工作，朝柯南走來：“柯南，你怎麼會在這裏？很危險的，我送你回去吧。”
    “等一下高木叔叔！”柯南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高木。高木蹲下，抱起柯南：“聽話，別胡鬧。”說著，就要把柯南抱走。
    掙脫不了，柯南急中生智，利用耳環式電話，撥通了高木警官的手機。
    聽到鈴聲，高木略微分神。柯南趁機逃脫開他的懷抱，跑到一旁把蝴蝶結變聲器的聲音調成了工藤新一的。
    “高木警官，我是工藤。”
    “耶？”高木不解為什麼工藤新一會打電話給自己。
    隻聽新一輕道：“高木警官，這次的車禍，可能是一樁謀殺。”
    謀殺！
    無論怎麼看，這也隻是一起普通的車禍而已：“開……開什麼玩笑，不可能吧……”
    電話那一頭，工藤新一繼續說：“請按照我說的審問你身邊的那位先生，我會為你分析我的推論的。”
    高木將信將疑，犀利的視線投向麻生滄：“抱歉，先生，我是東京警視廳搜查一課的高木，有幾個問題，希望你能誠實地回答。”
    昭示著高木身份的證件亮於麻生滄眼前，麻生臉色鐵青地退了兩步，垂下頭：“請說吧。”
    ***
    費了好一番勁，才從麻生滄口中套出他想要的東西。據麻生滄的交代，三天前他開車送老板小栗北川時到過米江路。那時小栗北川讓他在福園家門外等了半個多小時，他自己則進入了別墅。而麻生滄之所以會在接到緊急運貨通知時選擇走這條路，也是因為這個。
    多餘的話麻生滄沒有講，需要靠高木警官去調查。柯南在拜托了高木警官之後，掛掉了電話。
    雨不知何時停了，雲霧雖是散去，天卻早已暗下。
    現場的醫護人員為車禍現場的小男孩做了全身性的檢查，確認沒有問題之後，男孩被他的母親抱回家中。柯南在馬路對麵看著，思忖了一下，跑上前去：“福園——”
    抱著男孩的女人停下，轉過頭卻看到一個比自己兒子大不了多少的男孩。
    “我是鄰居家的柯南，我想找福園一起玩。”
    天真無邪的笑容讓女人沒了警戒，她往警車方向看了一眼，道：“來家裏玩吧，外頭太亂。”
    “好！”柯南大聲回答，笑著跟進了福園家。
    女人放下兒子，走進屋內，留下兩個孩子在花園裏。見女人走遠，柯南問小男孩：“我叫江戶川柯南，你叫什麼？”
    男孩倒也不怕生，大聲地回答：“我是小薰，哥哥我們來玩球吧。”他仍抱著剛才撿回來的皮球，早忘了之前發生的車禍。
    “……好。”地仍是濕的，每一步都能踏起水花。柯南接過球，用腳踮了幾下：“我叫你踢足球吧。”
    “好啊好啊！”小薰拍著小手，崇拜的眼神閃耀，燦爛得如冬日的太陽。
    柯南把球踢到小薰腳下，自己走到麵向兀自的位置……一閃而過的想法，他捕捉到了：“小薰，你剛才是和你媽媽一起玩球嗎？是怎麼站的？”
    小薰想了想，白胖的手指指向柯南腳下：“我站在那邊，”他又指了自己腳下，“媽媽在這裏。”
    果然！
    柯南冷笑往別墅裏看。
    厚厚的窗簾擋住了他的視線，但他的目光，已經穿透了謎團。
    現在，隻等著高木警官的調查資料了。
    ***
    米花綜合醫院的上空，烏雲久積不散。
    雨早已停下，空氣冰冷地包裹著每一個經過這裏的人，夾雜著泥土地氣味，像是想要將人埋入地底一般的陰沉。
    醫院頂樓的手術室外，寫著“手術中”三字的燈牌還亮著，不穩定的電壓讓它忽明忽暗，像是隨時會暗下，又像是會永遠亮下去一般。
    漫長且不知盡頭在何處的等待，磨不去耐心，但總是能讓人焦急。
    青子坐在手術室門外走廊的長椅上，時不時抬頭望一眼手術室上方的燈牌。
    細微的動靜回響在走廊上，漸近，漸遠。
    每一點微弱的響動都讓她心頭微微顫抖，她瞪大眼，卻隻能看到那些偶爾路過的病人，晃晃悠悠地走著，總會朝手術室看上一眼，眼神中，有輕蔑，也有憐憫。
    被那樣的眼神看著，仿佛那紅色的燈牌永遠都不會熄滅一般……或者，即使燈光滅去，裏麵躺著的人，也再醒不過來了……
    又是一陣匆忙的腳步，青子已無力抬頭。斜眼看到自己左腕上的手邊，已經一個小時過去了。
    “青子——”
    是白馬的聲音！
    青子慌張地把頭埋得更低，僅是為了藏起自己不小心哭腫的眼睛。
    如果哭泣的模樣被快鬥看到，他一定又會笑著罵她笨蛋，然後溫柔地為她拭去淚水。可是，現在在這裏的，是白馬。
    “你怎麼會在這裏？不去看黑羽嗎？”
    “嗯？”白馬的話讓她感到莫名，不經意地，一直隱藏的醜態就這麼暴露。
    那樣無助的模樣讓白馬心底一震，他不好意思地偏過臉去：“走吧，我帶你去黑羽那裏。”
    “可是……”青子望向手術室緊閉的門，“快鬥還在裏麵啊！”
    “裏麵？”白馬眨著眼，“他不是在樓下重症病房嗎？醫生說了，隻要等情況穩定下來，就可以轉到普通病房去了。”
    氣氛瞬間冷下，青子尷尬地抽動嘴角，半天說不出話來。
    原本是想笑的，誰知，她竟“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太好了……他沒事了……我就知道他一定會沒事的！那個笨蛋！笨蛋！”
    由哽咽道泣不成聲，白馬靜靜看著，不知疼了誰的心。
    所以，他才說——我帶你去黑羽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