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節 第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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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老了,渾濁的眸透出些了然,是看盡人世的閱曆帶著坦然。縱然一開始便是欺騙那麼既然得不到,又何必強求了去。落得個支離破碎,卻心又不甘。他一向縱容這個窩在心尖處的孩兒,哪怕他背離了自己的所想,但總有一天終是會明悟。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孩子,你還小。吃過的米飯沒我走的路長。”大將拍拍雙生蜷曲的背彎,那根根分明的脊椎骨透過藏青的大袍滲出悲涼。老人苦笑著繼續說道,“你可知卻正是賽翁看透了世態,才能以智來勸誡後人,萬萬不可沉湎於表,而忘了根。事物是死,可人心是活。你且隨了死物而去,那麼你便是個死人。事事別太眷戀,容易傷身傷神。”
“你且看那金猊。”大將抬起隻剩張老皮掛在手骨上的左手指著幾案上盤了金貎的香爐,“此物喜煙好坐,吞雲吐霧間恰恰蒙蔽了敵人,又哪知這迷霧後的凶險。”雙生從大將的懷裏探出頭來,紅腫的眼恍恍惚惚的看向老人所指的香爐。煙氣嫋繞盤桓於屋內的橫梁經久不散,那爐壁上的獸首威嚴的似乎有絲嘲弄之色緩緩的變作樊黎的模樣。
雙生的眼睛有些幹涸,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看見的依舊是那隻金貎藐視一切的威武。
*“師父,徒兒無礙。”說話時,雙生已再次抵在牆上虛弱笑著,縱有千萬心思欲說,卻被大將幾番話語輕輕化去。道是自己迷了情,丟了心智在先。瞎了眼,才覺那道貌岸然的樊黎是個君子。“隻是看清了一個人罷了,留了心思斷不再犯。隻是那冰火明珠失的有些不值。徒兒惶恐,離大藏師叔到訪臨察隻餘數月,但樊黎偏生不知所蹤。不知如何是好。”
大將扯開嘴角笑著反問道:“自那冰火明珠失竊,你這兩月來倒是探查到了什麼?”
雙生知瞞不過自己的師傅,頂著剛才哭成核桃般腫的眼也不避諱,說:“徒兒無能。與他相識兩年半之久,也隻識他兩個友人。一人是飛天遁鼠蘇不離,此人行蹤不定,精於遁藏之術。隻是思索三月前與樊黎,在芙蓉鎮也隻是匆然得了蘇不離的口訊,他到是顯得驚奇。又見我在一旁也不好推脫了去,便帶徒兒聚在臨溪隔傅小小處吃酒。到見那蘇不離隨性至極,幾度誑語。後訛了錢財說是缺酒錢,就散了。此人不像是可為朋友兩肋插刀,但竊珠之事發生在餘月後,那蘇不離又是出了名的盜寶賊,便遣了人去追查發現蘇不離早在那日吃酒後的第三日離了芙蓉鎮前往洛陽城。時候路線對不上,為人不可靠。當時倒也想到是他們合夥打出的迷霧計,可連日跟蹤到今日也不見有何怪異之處。”雙生皺起眉頭,想來是有些心疲。
“另一人隻是個商旅,姓名杜威,安於七蜀。他本是江南人氏,與樊黎同出一學堂。故而交情頗深。與他見過兩次麵,次次有所察總覺哪裏不妥當,但也歸結於其商人的精明狡猾。這人倒是豐神俊秀,當時覺得做了商人可惜了。他是浙南郡杜家旁出,在氏族裏立不穩腳,這才赴七蜀開了個飯館。後來暗中查到他通過情人做起人肉生意,那紅鸞店的幕後主人便是他。此人不簡單之處在於大隱隱於市,一般人家隻道他是個開飯館的富商。此人恰與三師叔有過命的交情,那七蜀我們的人也不好進入。暗探已經是夠心細了,但還是被三師叔家的朵岐發現,嗜殺五人硬生生給斷了路子。”雙生說到這處,有股鬱結的譏笑。又道,“想必這時候三師叔像瘋狗子一樣,是冷眼看我們的笑話了。”雙生握緊了拳頭,幾日未修剪的指甲紮進皮肉裏,也未覺那絲鈍痛。看著這時坐直身板的師父於幾案旁悠閑喝茶,有些疑惑,“師父?您似乎一點都不擔心。”
“孩子,不管如何。心始終都不能被蒙蔽,適時保持一絲清明,才有資格說鹿死誰手還不定。”大將指了指自己的心窩,“即使再憤怒,再恨鐵不成鋼,也得朝前看不是。”意有所指的看著因自己的話而顯無促的雙生。
“你可有無意間對樊黎道出有關冰火明珠的事。畢竟這事牽連了五家。”大將怒目而視,重重的放下青花杯盞,茶水四濺。
雙生頓覺委屈,那倔強震得頭皮發麻,站直了身板回道:“本家隱匿的冰火明珠,我斷未對他人說起過,天地為證,我還沒糊塗到被人牽著鼻子走,又不是頭牛。我哪知樊黎接近我隻是為了那顆珠子。”瞪大了雙眸,清淚徘徊在眼眶,搖搖欲墜,複又輕聲細語,“又有誰一親近便是兩年多,任何懷疑也都煙消雲散了。”
“哼,我看你是自作多情,倒貼上去罷。暈了頭,往陷阱跳。”大將一怒之下,又拍了案板,嗡嗡聲幾欲以為那幾案裂開了去。
“哪有。”這廂的雙生,始終還是無法麵對啊,“那日出事後,我也想過他是從何而知這其中一顆明珠在烏衣巷的,便有懷疑是出了細作。”
“你還狡辯,那月前所殺的童子便是你自以為的細作了?”
“是。”
“何以見得了。”
“一月前晚上,我見他賊頭賊腦溜出院,又私放信鴿。況且即是細作,定然是個不引人注目之人,這童子出現時正約發生此事三月前。三個月裏服侍我作息,自然也方便摸索那暗室探明珠。”
“哼,理得是夠清楚。”大將嗤笑一聲,“你道他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