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節 第四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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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管家在簾外端著裝滿水的青銅器皿,左臂搭了錦帕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裏頭的一老一少皆是自己服侍多年的主子,若勸了老的,讓小的道個不是罷,卻又想那孩子總歸可憐,在外頭受了氣,也該有親近的人安撫下才好。可若是拉了小的一把,那老的一身子倔強傲骨定會受了悶火,這幾日的清火湯藥也白喝了去。
進退兩難間,隻能立在門簾一處靜觀其變。倒見那乖張的娃兒拉長了臉,消瘦的臉頰讓李老經不住一陣傷神。兩月前還是個伶俐的孩子,像隻百靈鳥唧唧喳喳的對他說著關於一個俊朗的青年,木訥的有些可愛,但終歸還是肅靜的。那小夥讓這孩子頭疼的摸不透,猜不著其心思,放了一門子的心就鑽研在了那兒。
清水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探聽一個人對於烏衣巷而言確實極為方便的。李老是怕這自己看著長大的小主子吃了暗虧都不知曉,暗暗遣了門裏擅長追蹤的好手偷偷尋了那青年,這孩子倒是個沉穩之人,心思縝密。探子暗探了他三日才在其所居住的客棧現身,那小家夥卻一點也不驚奇,請了探子進屋吃酒,不驕不躁的說道:“晚輩等你們很久了,請坐吧。”探子倒也開門見山:“本家老先生的心思都是放在公子身上,近幾日得罪之處也請見諒。”
青年笑了笑:“前輩可別這麼說,您到也沒犯著我什麼,更何況雙生乃大將老先生的愛徒。您這般說辭,樊黎倒有些受寵若驚了。”他提起擱放在幾案的酒壺,替那暗探倒滿了酒,“大將老先生最近可安康?”
“長老精神矍鑠,神采不減當年啊。”探子抿了口酒,舌尖有些辛辣,“倒是小兄弟你青年才俊,該是有翻大作為的人。怎的麵色有些鬱結,可是遇到了不盡意之事。”他雙眸探事精準,這樊黎韜光暗藏。明知自己隻是個跑腿之人又連擾他三日,卻安分端坐在一旁不顯出他那公子哥的傲慢反而以禮相待,實屬難得的大體。從剛見麵的波瀾不驚,又寥寥幾句便見嚴謹,料想麵對這般人物,若是從旁敲擊得來的消息定是互打太極,還不如直接道出目的來的舒心。
“謝前輩關心。小兒怎敢麵露鬱結之色,隻是近來有些疲倦,想是這秋老虎鬧得罷。”傍晚的暖風從隔扇鑽了進來吹動了衣擺,樊黎撫了撫擱在對襟處的發梢,歉意的說道,“您看這倦意來的也惱,父親千叮囑萬囑咐的教我到了這清水鎮該立馬拜訪大將老前輩,可這訪禮不知怎的才合大將老先生的心意。”
烏衣巷的探子本是老謀生算,看慣了炎涼百醜,心中不經冷笑。這青年已委婉的下了逐客令,若再不離去恐怕丟了皮臉是小,遇到了那陰晴不定的小煞星可不妙。況且李老的囑托已辦完,也該回去稟報。暗自度量間回道,“樊公子的這番心意,長老定是心領的。眼見天色不早,老兒也回去了。烏衣巷門規繁雜也不好觸犯,告辭。”探子一起衣擺站了起來,那樊黎也急忙起身做輯說:“招待不周還望前輩海涵,有前輩這幾句話,樊黎也心安了。明日定取了訪禮登門拜訪大將老先生,還望前輩多美言幾句。”
烏衣巷的探子臨出門前,那為他開門樊黎又笑道,“假日悠閑定是請了前輩往清水灣品酒小憩。”“隻要公子不嫌棄小老兒便可。”
探子步出樊黎房門,便形色匆匆的混進棧內那群酒囊飯袋中,不消多久就看見自家公子徑直往那樊黎的房間走去,那張臉神采奕奕。
探子迂回謹慎的到了烏衣巷的偏門,一閃而入便見等的焦急的李老,將近三日來觀察的結果一一彙報。
聽完探子的回話,李老神色憂鬱的便叫他遁去,“今日之事斷不可讓第三人知曉。”
“諾。”
李管家守著這烏衣巷年近六十載,看透了鏡中花,水中月的年歲到了花甲。心心盼望雙生這孩子有朝一日遠赴西域登上教主之位,可哪知卻在關鍵的這一年裏情動。倘若今年練不成無上心經第三重,那遠在天邊的主上定然會為其選擇雙修人選,這孩子情何以堪啊。又想這樊黎可是樊家的嫡係子孫,那樊家可是出了名的冷心冷情,裏邊的姨娘均是個個嬌豔,多的是可人兒,心尖寶。他可是真心袒護相貌隻及中上的生兒?更何況這男子相戀的風氣在這裏可不怎麼抬得起頭。難道那年輕人看重的會是冰火明珠。李老心中頓時一驚,可細細思索卻又在哪裏對不上頭。
雙生眉目間的雀躍何止這幾日。近幾年裏他時而憂心,時而歡喜,那無上心經荒廢了兩年多時光才勉勉強強攀上第二重。問他想什麼吧,就給你個莫名其妙的眼神,然後不耐煩的一句,“沒什麼,你們多心了。終日窩在清水鎮裏能有什麼可想的。”語氣疏離,神情憂鬱,拿起煙杆便狠狠的抽。把烏衣巷抽得個烏煙瘴氣。想來,這孩子與樊黎相識可能不止這幾日光景。可有誰會花大把的時間浪費在一個人生上,就為了取一顆他不知道該如何使的珠子?
罷了,罷了,但願兒孫自有兒孫福吧。
可哪知,今日之憂明日成讖。老李假若當時知曉過後的變故,肯定是想著法子在那晚阻攔雙生,若真非去不可也帶上個暗衛,且通報了大將長老去。
可俗世間哪來的後悔丹藥。最後也落得個無可奈何直跺腳的悔意。
那晚過後,第二日清早便見雙生憤然的撞開烏衣巷的大門,煞紅了眼直衝自己的院落。期間掌口生風,將聞聲迎來的好幾下人打殘,邊吼:“別攔了我去路。”翻牆而入隻取密室。可密室裏留在他眼裏的確是一個空木盒子。
“樊黎,你欺我感情也就罷了。你是將我推入絕境。”此時的雙生頓失了活力,連牆也靠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盯著盒子苦笑。
當半月後,某日的夜晚傳來一記撕心裂肺的尖叫,雙生猶如浴血邪魔般抓著一個孩童的斷頭,扔在一旁瑟瑟發抖的下人腳旁,陰惻惻的說道:“把他的頭還有這具身子丟到後院喂狗。”頓了頓,突然間他好像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般,咧開嘴沒心沒肺的笑,“把他的心掏出來,我想試試清蒸心肺的味道。估摸那心還是熱的,動作快些免得裏邊的死血注入心肺裏便失了滋味。”
那晚所發生的事情,大將睜隻眼閉隻眼過去了。想必能在烏衣巷裏潛伏又不被人知的估計便是這童子吧。
李管家端著青銅器皿的雙手,看著膳房內這師徒倆緊張的氣氛,估計自個進去了也殃及池魚。連著這幾日來發生的事故終是要讓雙生麵對的,輕歎了口濁氣,低頭便看見器皿裏的清水不再溫熱,那溝壑縱橫的臉填滿了青銅的色澤。正欲反身離去,卻聽到裏頭的大長老輕柔的說著什麼,接著便是雙生輕輕的啜泣。
那孩子終於哭出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