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萬能鑰匙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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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路上耽擱太久,等我們到了A市天已然擦黑。大城市就是大城市,馬路寬闊,人流擁擠,在這樣的一方天地之間,感覺自己沒來由變得很渺小。天色漸漸陰沉下來,炸雷哢嚓一聲爆起,就像響在耳朵邊般震耳欲聾,街上行人開始慌忙趕路,大雨降至。
    我坐在車裏,透過本就灰暗的玻璃向外望,天色比實際上還要難看很多。本以為他會帶我去酒店之類的地方,車子卻拐進了一個豪華住宅區。韓衛拉開安全帶說了句‘到家了’,聽得我心裏很舒服。
    這裏是疊拚別墅式建築,說的通俗一點就是躍層。韓衛家住在頂層,電梯一路向上直至23層停住,他摟過我的腰踏出電梯,走向一個橡木色大門。在我的思維模式裏,喜歡住頂層的人都是怪人,或者是城市流浪者,韓衛的特質與之很相符。
    打開一排鐳射燈,我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客廳,簡直就是一個‘黑洞’!黑色布藝沙發,黑色雙層窗簾,黑電視,黑玄關…久沒有人居住的屋子飄來一股淡淡的空曠味道。我望著閃黑光的樓梯彎彎延伸至二樓,突然有種‘古宅心謊慌’的感覺。
    “這算是哪門子裝修啊,我現在開始懷疑,你是不是有自閉症之類的心裏疾病。”
    韓衛聽了我對他家的第一印象,既不吃驚也不生氣的眯著眼睛笑。他把我摁進黑色沙發,自己從吧台的酒櫃裏拿出一個銀色套瓶,打開包在外麵的銀甲,裏麵是一瓶極品伏特加。
    我窩進沙發裏看著他的背影,收窄的腰部,挺翹的屁股…M的!讓我浮想聯翩。沙發質地很鬆軟,我深深的陷在裏麵,他舉著酒瓶和倆杯子回來,貌似想小酌兩杯。
    “別別別,我不喝這酒!苦的沒酒味,喝它?你還不如給我開兩支雙黃連口服液呢。”我擺手拒絕,那個放在吧台上的銀色酒瓶套,讓我想起秦始皇兵馬俑。
    “毛病不少!”韓衛沒好氣的看著我笑,轉身去冰箱取來冰紅茶,兌在酒裏遞給我。接過來品了品,味兒更怪了。我一直不相信苦味能用甜味去化解掉,就像痛苦的感覺一樣,痛苦就是痛苦,沒辦法中和。
    韓衛端著酒杯站在窗邊,挑起窗簾一角望著外麵傾覆的雨簾,“晚上想吃什麼?”
    中午到現在幾乎水米未進,可能餓過了極限,我現在反而沒什麼感覺了。“家裏有什麼?吃什麼都行,反正我懶得動。”我甩了腳上的拖鞋躺進沙發裏,今天樓爺要嚐嚐他的手藝,也該他伺候我一回了。
    “那吃你吧!你不用動,我來!”韓衛看我一副賴樣,走過來爬進沙發,邪惡的壞笑著壓在我身上。他一點一點靠近,直到彼此的鼻尖有了些淡淡的觸感。
    “哈!你近看真醜!滾一邊去!”我終於憋不住一邊推他一邊罵,他完全無視我的批判,單手擒住我的腳,轉而又皺著眉頭抓過我另一隻腳,抱著摟在懷裏。“你TM的肢端壞死了麼?腳怎麼比死人還涼?”
    從家裏出來,我穿著拖鞋也沒有襪子,一路上陰雨導致溫度驟降,腳的確早就凍得冰涼。我窩在沙發的巨大側靠上,看著他抓著我的雙腳緊緊抱在懷裏,心裏溫暖而感動。這個家夥,總是有一些細小的動作能夠輕而易舉地打動我…
    “好幾個月沒回來,家裏沒什麼可吃的了。這樣吧,我打電話給潘頌,讓他送點螃蟹過來,‘七上八下’正是螃蟹肥的時候,我給你蒸河蟹吃,怎麼樣?”他勾著手指輕佻的逗弄著我的下巴,簡直把我當他的小貓小狗。
    蒸螃蟹?切!完全沒有技術含量的活兒。不過,看在螃蟹的麵子上,我決定原諒他。韓衛得了朕的許可,掏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接電話的人聽出韓衛的聲音,顯得很興奮,說一會帶著螃蟹就到。我看著詫異,心想韓衛這廝人緣還真不錯,潘頌…聽名字應該是個秀氣白皙的書生。我在心裏暗暗為這個名字勾畫了一個麵孔。
    話說這姓潘的小子真有效率,韓衛放下電話跟我鬧在一起,剛有些擦槍走火的跡象,門鈴就響了起來。韓衛笑著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轉身去開門,我也忙趁這個機會整理一下被蹂躪到奇形怪狀的家居服。
    門一開帶進一陣冷風,“衛哥!你TM可回來了!想死兄弟我了,我就尋思呢,這日本妞是TM比哥們有魅力是吧?哈哈…”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傳進來,跟著是個圓滾滾的大肚子。我在沙發上一陣差異,光看肚子,讓我覺得站在門外的是季胖子。
    “嗬嗬嗬…日本妞有征服性,但完全缺乏挑戰性,我玩膩了就回來了。”韓衛沒天良的邊胡說邊拉那個名叫潘頌的男人進來。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他並不是什麼白淨書生,而是綠林好漢!他個頭蹦不出一米七,身子圓胖,卻不同於季胖子的那種虛胖,而是鐵蛋子一樣結實。最搶眼的是他臉上那一道斜開的傷疤,穿過左眼,從左太陽穴一直拉到右臉。在陰雨炸雷的天氣裏來訪,著實有些駭人。
    他也不客氣,拎了兩個大個的黑色塑膠袋,裏麵咕嚕咕嚕的聲音,應該是韓衛欽點的河蟹了。潘頌抬頭看見我,也沒等韓衛介紹就笑著對我打招呼。他的表現讓我對他外貌的不良印象稍稍減輕了一點,便也禮貌的點頭回應。韓衛留潘頌一起吃飯,他卻說有事得馬上走,說完屁股都沒有沾到沙發,就風風火火的離開了。
    “操!這哥們長的真給勁!不過一看就知道是個好人。”我拉起地上的兩袋子螃蟹去廚房的水池裏清洗。兩手沉甸甸的,就我和韓衛倆人,一人吃一袋,今晚上非吃到‘嘌呤中毒’不可。活螃蟹一見水就四下橫行著亂爬,韓衛見我手忙腳亂的樣子,忙捋胳膊過來幫忙。
    “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之一,還有一個明天介紹給你認識,人都不錯。”他拿一個大號蒸鍋過來,一邊往裏扔螃蟹,一邊捂著蓋子防止它們逃脫。
    兩人在廚房人蟹大戰了很久,才算把這些個不老實的家夥收服。見它們窩在鍋裏不動了,我拉著韓衛回到沙發上,兩人繼續百無聊賴的靠著閑聊。我跟他說起,自己本來還想著潘頌這個名字會是一個多麼清新飄逸的人物,沒想到是這樣凶神惡煞般的長相。韓衛聽了,細長眼睛笑的眯在一塊,索性摟著我講起了潘頌的光榮曆史。
    早年,潘爺跟著韓衛一起在A市的礦區裏混日子,打架、賭博、甚至倒賣毒品都做過。因為年少輕狂的做派,得罪了很多人。有一回,他點背的被一幫人堵在幾近荒廢的礦場裏,差點被砍死。緊要關頭韓衛帶著兄弟們衝進去,把被砍得‘血葫蘆’一樣的他拉出來,頌爺這才算撿了條命。他臉上那醜陋的傷疤也是那時候留下的,傷疤波及到的左眼也廢了,現在裝一顆假眼做做樣子而已。
    “靠!你年輕的時候,簡直就是古惑仔!”我興奮的趴在韓衛腿上,心裏閃過陳浩南、山雞等等等光輝的名字。
    “年輕的時候?我現在很老麼?”韓衛搖著頭笑笑,拉我去吃蒸螃蟹。
    “誒,我還真不知道你多大,有40了麼?”我一屁股坐在小餐桌旁邊,故意氣他的說。心裏尋思著,他既然是祝曉航的朋友,應該和雨棠哥差不多,那就是二十八九歲的樣子吧。
    “40歲?看上去那麼老了啊!我周歲隻有33而已啊…”韓衛摸著臉,探頭在餐廳邊一塊鏡子前左右端詳。
    “多…多少?”我舉著螃蟹看他,心裏吃驚不小。韓衛這小子都33了?!看樣子比雨棠哥還年輕似的!樓爺我才21,相差了12歲之多,按三年一代溝計算,我倆的距離簡直是千溝萬壑。我一時有些顧慮,要不明兒改口叫他叔叔吧…
    “恩,從你吃驚的表現來看,我還不是很老。”韓衛叔叔高興地抓起螃蟹開吃,動作充滿了孩子氣。我瞪著他難看的吃相,心想樓爺我怎麼就被這麼個老東西製住了呢?虧了!要從物質上補足,於是抓起螃蟹使勁犒勞自己。
    潘頌真實惠,螃蟹蒸熟以後通體都帶著一層蟹黃油脂,掰開更是香氣四散,勾起我所有的饞蟲一齊蠢蠢而動。我左右開弓,吃的滿臉是蟹黃也沒空擦。韓衛也不管我,自己舉著螃蟹吃的開心,偶爾抬頭看看我的花臉,貌似更開心了。
    “嗬嗬…你的樣子很像多莉。”他突然伸過食指,勾住一塊沾在我腮邊的蟹黃,塞進嘴裏滿足的吸吮,那動作…要多誘惑有多誘惑。
    多莉?怎麼聽起來像個女人…我警惕的放下螃蟹,準備對他進行三堂會審。突然,門外咚咚的撞擊聲,伴著指甲撓門的聲音,嚇得我一塊蟹肉含在嘴裏都忘了咽下去。看看…我說這裏是鬼宅吧…來了…來了…
    “應該是多莉,它鼻子很靈,八成衝著螃蟹來的。”韓衛洗了手去開門,一隻通體純黑四腳踏雪的大貓從他腳邊竄進來。這貓比潘頌還不客氣,登堂入室,連看都不看我,直接上了桌子。它叼住一隻最大的螃蟹,跳到門口自顧自的吃起來,原來韓衛嘴裏的多莉,就是這麼個玩意兒!我天生不喜歡貓,覺得太矯情又養不熟。好在多莉不是個女人,警報解除,我繼續手裏的美味。
    “唔…沒看出來你小子還挺有愛心,不過怎麼養貓啊,我還是比較喜歡狗,大狗!”我雙臂揮動,比劃了一個龐大個頭。沒想到手裏的蟹黃刷一聲甩了出去,淋到旁邊的綠色植物上,一滴一滴的往下淌。我慌亂的四下尋找補救措施,卻被韓衛用手肘摁回沙發。“慌什麼?我的房子,你拆了我都不生氣,坐下吃!”
    聽了他這句話,我心裏頓時舒服了,受用的舉著手裏的螃蟹繼續吃,看那不成形的蟹黃一滴一滴從綠植的葉片上往下趟,多美啊,就這麼流吧,哈哈!多莉不多時就對付完一隻螃蟹,跳到桌上拿另一隻。臨走還不忘對韓衛諂媚的叫兩聲,淫蕩十足。
    “我喜歡貓,它永遠不屬於任何人,很自由也很自主。我不是經常回家,它很會自己照顧自己,也不會要求很多。”韓衛笑著說。我順他的話頭仔細端詳著多莉,那家夥跟我一樣吃像難看,怎麼看怎麼沒有好感。
    美麗的晚餐,我跟韓衛就這麼圍坐在矮桌旁,吃著小山一樣的河蟹,爭論著養貓好還是養狗好的問題。此時的我們都沒有發現,原來飼養寵物與對待情人很像,我要的是一對一的忠誠廝守,而他要的是若即若離的情感獨立…
    …
    餐後我們將兩大包蟹殼扔下樓去,外麵雨勢漸歇。韓衛提議開車出去夜生活,我告訴他,你愛跟誰生活找誰去,反正樓爺我吃飽困了。
    “你一個大學高材生,有時候怎麼這麼庸俗呢?”韓衛無奈的拉我回到電梯,門剛關上就毛手毛腳起來。我一邊激情應和他,一邊罵他低等動物。這小子腦子裏一天到晚就吃喝拉撒ML五樣生活情趣,再去其他。他嗬嗬的笑著,說讓我們一起當摩登原始人吧。
    來就來,怕你不成!電梯裏豔情溫度升的很高,直到頂層的鈴聲叮咚響起。M的!我突然很希望他住二百層以上。兩人拉衣服提褲子的回到屋裏,剛才的那點激情降了不少。
    韓衛屋裏的擺設格調我不敢苟同,但卻十分中意一樣東西,那就是客廳裏擺放的一整套山水音響。這一套下來估計得好幾萬呢,拿它聽點古典音樂或者節奏與布魯斯,簡直絕了!我正對著音響發呆,他突然有些醋意的摟過我,說自從進屋來,我看音響的時間比看他長,讓人哭笑不得。
    韓衛見我癡迷成那樣,便從CD架上拿下一張《天鵝湖》放進去。頃刻間,美麗婉轉的交響曲餘音繞梁,唯美綿長的飄搖而起。
    “黑天半夜的音響開這麼大聲,不怕街坊報警啊?”我環住他,跟著音樂的節奏胡亂跳舞,心裏想弄點小天鵝的效果,後來發現理想跟現實差距真大…整個倆醜小鴨。
    “這豪華小區,住的大多是‘二奶’,平時四下都沒人,隻有ML的時候才會來。”韓衛摟著我,跳的很是自娛自樂。
    “媽的!真是物以類聚,那你算不算‘雞窩’飛出的金鳳凰?”我抓住一切可以打擊他的機會。
    “我倒覺得‘二奶’挺好,人漂亮,最重要的,她們知道自己要什麼。”他簡單一句就把我的話彈了回來。我竟一時語塞,這小子20出頭就出來混也沒怎麼上過學,卻總能在語言上把我降住,我就奇了怪了!這是不是傳說中的一物降一物呢?活該我這輩子栽他手裏?
    “真沒看出來,你還聽這種CD。”我突發感慨的問他,想起一句網絡名言~~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我才不愛聽這玩意,這CD是別人送的,我一直拿來ML的時候放。”韓衛摟著我無心的一句,頓時打散了我所有的興致。
    原來這間黑宅子真的是間‘黑洞’,也不知道有多少良家婦女曾被吸進這萬丈深淵。心裏一陣翻江倒海的酸味,我甩了他的懷抱躺回沙發裏。隨手抓起一根小熊貓點著,恩,火機不錯,是把槍的樣子,估計是白酒裏摳出來的吧。
    看我不高興,韓衛樂嗬嗬跟過來哄我,“寶貝,我都33了,你不會尋思我一直當和尚吧?”
    其實他說的也對,不認識我之前,我們彼此都過著正常的生活,他有自己的情人,也許還會結婚。我也會找個可愛女朋友,很疼很疼她。可是,我們相遇了,本來既定的生活軌跡,就此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彎…
    任由他抱著,聽磅礴的交響在耳邊躍動。我突然想到哥與祝曉航兩人,以前多麼相愛,現在不是也到了這樣尷尬的地步?看曉航的表現,他還是蠻愛雨棠的,為什麼那小子就非要結婚呢?這個問題從日本回來我就一直在想,卻毫無頭緒。
    愛情和婚姻,到底是不是一碼事?人一生所走的道路,又是不是隻有結婚生子一條?結果肯定是否。那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為了結婚而結婚,好像不在有生之年領一回‘小紅本’,這輩子就像缺少些什麼…
    “韓衛,你會結婚麼?”我在他懷裏仰起頭,希望得到他否定的答案,出於自私或是什麼,我不想管。
    “會。”他透過半開的窗子望向窗外,雨後的風很涼。但也比不上這一個字,涼透了我的心。
    依他所言,終有一天他會牽著一個女人的手走進婚姻的圍城。讓另一個人分享自己的愛人,簡直不可想象…我範海樓不是個身心分離的人,即使情人是個男人也是一樣。很多無頭緒的東西猛然間一起湧上來,腦袋好疼…
    韓衛看我愁眉苦臉的樣子,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我。也許他沒錯,起碼他跟我說了實話。現在的時代變化太快,沒有什麼是穩定存在的。即使兩人拚命地維係,有時候也難免敵不過歲月的考驗。異性婚姻尚且如此,更不必說同性之愛,這我都懂。可是…這事一旦攤在自己身上,真他媽的…讓人難受。
    “樓子,我愛你!”韓衛緊緊抱住我,下顎地在我頭頂喃喃的告白,聲音裏滿是無奈的痛苦。
    韓衛愛我,我信。但是在他心裏,結婚與愛情是兩碼事,所以該愛的時候愛,該結婚的時候結婚,並不衝突。
    我拉開他的雙臂,抬高身子與他四目相對,“韓衛,你玩過定時炸彈麼?”
    “啊?什麼?”他劍眉一挑,顯然不懂我的意思。
    壓抑在心裏的東西貌似再也憋不住了,我瘋了一樣將他摁在沙發上吻著,抱著。雙手劃過他的頭發,他的耳垂,他的胸膛…隻有這樣,我才能在此刻真實的感覺,眼前這個男人隻屬於我。
    “唔…樓…”韓衛好像還想問什麼,被我的吻堵了回去。我毫無矜持的在他身上點著火,不過多時,他便反客為主的翻身壓住我,給我無限的溫存…
    這一夜,沒有太多的言語,激情過後兩個人很快便睡著了。我脾胃不好,睡覺的時候喜歡蜷在角落裏,給韓衛一個大大的後背。韓衛也很配合,總是從後麵摟著我。他曾笑說我們天生一對,從後麵抱著感覺就像一雙配套的鎖和鑰匙。
    我當時覺得這個比喻很貼切,讓人覺得幸福。直到後來才慢慢明白,一把鑰匙完全可以打開很多把鎖,變成一把‘萬能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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