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深深深幾許之驚夢玄武門十  
  
    ＊
    
    太子府
    夜。
    華燈初上，盞盞狀若新菏綻放：
    雕花鏤空沉香檀木為欞，素白流光蟬翼絲絹為麵，上又工筆細描仕女花鳥彩繪。
    水紅色流蘇攢成花蔟穗子，伴著依稀暗湧的檀香，飄搖在奢靡浮華的太子府夜景中。
    
    “來了，來了，太子殿下朝這邊來了！”
    身著青蔥翡綠一色長襦裙的侍女蓮心，邁著小碎步地急急跑來。
    她豐盈如滿月般的臉龐，因喜悅微笑而陷出一對深深的酒窩，看著紅芙，低低道：
    “娘娘，奴婢親眼看見太子殿下朝這邊過來了！”
    
    銅鏡中，紅芙看著新畫好的遠山黛眉飛入雲鬢，粲然一笑，沁浸歡喜之情，杏眼盼顧，波光流轉。
    她散開發髻，輕解羅裳，隻著一件淡薄如晨霧的錦紗裙，朦朦朧朧，依稀可現幼滑肌膚，和胴體的起起伏伏,豐盈圓潤的乳房微微抖動，惹人愛憐。
    
    “娘娘，娘娘真好看――”
    侍女蓮心由衷讚道，夜風吹得她玳瑁銀絲耳環玲玲作響。
    
    “美人掩輕扇，含思歌春風。”
    建成方才看見紅芙對鏡淺笑那無限嬌羞的模樣，不禁張口輕聲吟道。
    他瞞步踱近她，沉醉在滿屋春色中，愛憐地將佳人擁入懷中。
    
    細微纏綿，輕吻灑落。
    紅芙頷首垂眉迎合，紅暈彌漫，甚是嫵媚可愛。
    而侍女蓮心早已識趣地退下了。
    
    正在忘情擁吻中，忽然聽得，庭院中有人大喊：
    “大哥，大哥——”
    
    驚得兩人同時一縮手，建成很是掃興地歎口氣，徑自往窗外看去――
    竟是元吉，還有被他身後一眾手下推搡著的膚色蒼白的纖弱女子――
    吉兒！
    
    “大哥，大哥，成了！你速速過來，有要事相商――”
    元吉仍舊大咧咧喊著。
    
    鬆開尚且環住她腰肢的手，他囑咐一聲：
    “你且等著，我去去就來！”
    建成匆忙解釋道，甚至來不及留下一個抱歉的微笑，奪門而去！
    
    紅芙看著鏡中女子美豔而又落寞寂寥的身影，杏眼中泛著淚光，青蔥細指顫抖著，摸索到一樽青花落雲盞，
    抱起，
    雙目一閉，狠狠衝地上摔去――
    “嘩啦啦――”
    
    滿地的支離破碎。
    
    ＊
    天策上將府
    
    “報―――將軍！”
    腰懸佩劍的侍衛神色凝重：
    “的確是被太子的人馬給挾持了。”
    “你暫且退下。”
    世民伸手出袖，握住劍鞘，結滿厚繭的掌心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劍鞘凹陷浮凸的雕鑄紋路：
    “此事不可泄露出去，違令者，斬！”世民手掌用力摩挲著劍鞘，沒有任何表情。
    “是！”
    
    坐在世民右側的魁梧大將尉遲敬德，猛然拍案而起，雙拳握得嘎吱作響：
    “大王！大王何曾如此窩囊，已經被人欺負到頭上來了！再這樣下去，我等豈非陪著大王一起任人魚肉？不行，老子決咽不下這口怨氣！”
    下頜長髯，隨著尉遲敬德臉上因激怒而抖動的肌肉上下張合，語畢，他掃視四周，竟無人出言讚同。
    原本自以為慷慨激揚的一番話，卻沒有得到眾人的認同，一時間站在原地竟有些尷尬，無奈，尉遲敬德隻好悻悻坐下。
    
    “大王，”
    此時說話的人，亦是一身戎裝，膚色白細，氣宇宣昂，與尉遲恭同樣身長八尺，卻沒有尉遲恭那般的健壯粗獷，此人便是秦瓊，秦叔寶。
    “大王，英果如大王者，斷不能任惡人為所欲為！今，幾次三番設計陷害大王，昨日又挾持秦王側妃，分明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既－－早已對我不仁，我等又何須對他仁義！”
    
    語畢，秦瓊仍是喜怒未形於色。
    與尉遲敬德同樣是肺腑之言，秦瓊敘述更趨於淡定，表辭也更加犀利深刻。
    
    撫摩在劍鞘的手掌，握住劍柄――
    “嗡――”
    利刃出鞘，發出尖銳的鳴響聲――
    注視著光可鑒人的鋒芒，世民目光寒冷如冰：
    
    “大哥，你欺人太甚，莫怪我無情――”
    
    粗糙的指劍順著劍鋒一路蜿蜒向上。
    
    ＊
    
    皇宮臨湖殿
    
    秦王入宮，向高祖李淵狀告太子同張婕妤私通。
    在行猥瑣之事時，卻被秦王側妃楊吉兒目睹！
    於是，太子將其挾持，以圖殺人滅口！
    
    金碧輝煌的皇宮依然雕龍紋鳳，流光異彩，貴盛肅穆。
    臨湖殿外的一眾宮女太監，無一不神色惶恐，臉色蒼白，屏息傾聽殿內的動靜。
    
    麝香爐，漫漫煙霧徐徐縈繞而上。
    
    渾身哆嗦太監跪在地上，整個身體顫抖如篩糠。
    
    “說，倘若有一句虛言，朕定將你滿門抄斬，誅滅九族！”
    李淵盛怒之下，幾欲離開龍椅，伸手緊緊捏住麵前茶器，視線急速從
    垂手站立殿側的世民身上略過：他目視前方，明亮烏黑的雙眸中，不露出一絲端倪，沒有任何波瀾。
    
    “啟、啟稟皇上，武德四年冬天，奴才無意中看見張婕妤在湖邊掃雪，當時，奴才也沒有往心裏去。可是，誰知竟是與太子殿下在湖邊幽會！不出一年，張婕妤便被太子覲獻給皇上――皇上，奴才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有半句虛言！”
    那太監說罷，猛地低頭狠狠往地上“咚咚”嗑去，不稍時便頭破血流！身上暗青色衫子，背上竟精濕一片！
    
    看見如此光景，李淵捏著茶器的關節泛白，卻並不理會地上磕頭求饒的太監，緩緩扭頭看著身側的太監總管趙德才，凜冽道：
    “當日，覲獻張婕妤的人可是太子？”
    “回稟聖上，確是太子。”趙德才俯身行禮，恭敬回道。
    
    “嘩啦”一聲脆響！
    茶器終於碎裂在李淵不斷加力的掌中，描繡有暗金龍紋的袖口浸濕，夾雜著縷縷殷紅血絲，他咬牙道：
    “帶張婕妤來，傳朕旨意，宣太子、秦王側妃火速覲見！朕要親自審問！”
    
    趙德才揚聲道：
    “宣太子、秦王側妃覲見――”
    
    “宣太子、秦王側妃覲見――”
    
    “宣太子、秦王側妃覲見――”
    
    尖細蒼白的聲音，劃破了大唐皇宮肅殺的寂靜，直刺向遙遠的天際。
    
    “若父皇沒有什麼吩咐，兒臣告退。”
    
    湛藍的萬裏晴空下，以氣勢宏偉磅礴的皇宮為映襯，俊美剛毅的男子淡定地拾級而下。
    他修長偉岸的身軀，沐浴在夏日豔陽下。
    瑰麗輝煌，仿佛從從天而降的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