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傳 第三十八章 兩個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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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兩人並肩而坐,卻是彼此無言,小籮看在眼裏,心知肚明,笑道:“你們坐吧,我出去轉一圈。韓離,你可不要欺負水兒哦。”
韓離一怔,下意識地轉頭看了柳憶夕一眼,她並膝靜坐,神情漠然,他不由歎了一聲。
又過了片刻,柳憶夕忽然開口說道:“當年我初到化生,父親說此地極美,可我一點兒也不開心,說他是個大騙子,隻會騙我。”
韓離道:“你是恨你爹不肯將過去的事告訴你麼?
“那本是我應該知曉道的……”柳憶夕頓了頓又道,“許是那段記憶不太美好,父親不願提起吧。”
韓離道:“既然不美好,忘記也許是件好事。”
“真是如此麼?”柳憶夕沉默許久,才道,“聽聞你爹乃是坎部之主,如今的韓家堡副堡主,想來你在韓家堡的地位與韓冰兒相差無幾吧。”
“相差無幾?”韓離忍不住笑了,搖頭道,“她是韓家堡堡主千金,連取名都與我們不同,我又怎能與之相提並論?”
柳憶夕哦了一聲,說道:“原來如此,她是坎部純卦弟子,卻不用卦名,想來是地位尊貴之故。不過我看她的父親,現任韓家堡之主韓晉用的也是卦名吧。”
“此事我也不清楚,隻是聽我師父說過,韓晉本名就是一個晉字,也不知是否機緣巧合,他所得亦是晉卦。”
“你師父便是號稱韓家堡第一美人的連翹麼,也不知她到底有多美呢”
“如此,她也將列入你複明後必見之人的名冊麼?”
“那是自然,除了她還有韓冰兒,我倒要瞧瞧這位不可一世的韓家堡堡主千金到底是何模樣。之後便是你……”說著柳憶夕忽然轉頭而來。
韓離一直望著她的側臉,不料她忽然轉過頭來,刹那間兩人麵對麵,呼吸可聞,韓離見她那張如玉無瑕的麵容上露出一抹紅暈來。
柳憶夕感覺到韓離呼吸忽然變得急促起來,心頭亦生出一股難以名狀的滋味,但她知道不可以繼續下去,急急轉頭。
“水兒……”韓離情不自禁喚起了她的小名,見她轉頭,心中害怕極了,忍不住就伸手捧住她的臉,湊過嘴,吻到了她唇上。
這一吻來得如此突然,柳憶夕也自驚呆了,實不曾想到他忽然做出這等越禮之行。她知道此時的自己應該掙紮,但不知道為何卻是渾身無力,身子仿佛融化了一般,忍不住就倒入他懷中。
韓離越吻越熱,雙手也變得不規矩起來,解開了柳憶夕胸衣,伸手入內,觸碰到她的禁區……
柳憶夕大吃一驚,怒道:“韓離,你這個色鬼,你要做什麼,快放開我!”
韓離好像根本沒聽見,隻是將她抱得更緊,吻得更熱,甚至將她按倒在他,手下愈加的不規矩起來……
“韓離,你若還不住手,我一定會殺了你的……”柳憶夕的求饒聲中帶著哭腔了,她當真在哭泣了。
韓離停下了動作,低頭看著她。忽然,他伸手一扯,扯掉了她的褲子……
從從到大,柳憶夕何曾受到如此之大的汙辱?這個韓離,他當真是個大壞蛋,他怎麼可以這麼做,他怎麼可以真的來侵犯自己?!
…………
“水兒,快逃,快逃啊……”
耳畔忽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喊叫聲,下一刻,她隻覺眼前一亮,那扇禁閉了十六年的漆黑大門轟然而開,天光直入,但見門後有一個婦人,她倒在地上,向著自己不住哭喊,然而她被人抓住了,身子一點點被拖走了……
她是誰,媽媽麼?而那些人又是誰,他們對媽媽做了什麼?
然後她聽到了笑聲,那是男子的笑聲,且不隻一個,有好多男子的笑聲,瘋狂的,淫惡的,轉瞬之間將那婦人的哭喊聲淹沒……
“畜生,你們這些畜生啊……”陷入狂怒的柳憶夕張嘴便是一口,狠狠地咬在眼前這個男人闖進自己嘴中的那根舌頭上。
韓離吃痛,慘呼一聲,躍將起來,卻已滿嘴是血。
他還沒回過神情,忽聽身後一個女子的聲音叫道:“韓離,你這個壞蛋!”
韓離猛回頭,隻見小籮滿臉怒色,手中抓著一根粗大的木棒,向他掄頭劈去。
以韓離的功夫,避開這一棒輕而易舉,然而此時的他卻選擇不閃不避,那根木棒重重地砸在他頭上,頓時頭破血流,鮮血汨汩而出,流得滿臉都是。他身子一晃,跪倒在地。
小籮不料自己這一棒非但能打中他,還能傷他至此,不由怔在當地,一時卻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小籮,不要衝動……”柳憶夕站起,喘聲道,“這也不全是他的錯,或許還要謝他呢。”
小籮大惑不解:“水兒,你是不是糊塗啊!”
柳憶夕道:“小籮,我都想起來了,那些本不該回憶之事,我都想起來了……”
小籮又自一怔,打量柳憶夕雙目,說道:“那你的眼晴……”
柳憶夕搖了搖頭,黯然道:“不行的,我還是看不見……”
二
韓離雙手撐地,看著額頭上的血液一點一滴地落在地上,他沒有抬頭,此時的他心頭悔恨羞愧之極,根本不敢抬頭。
當日與連翹相亂便是錯的,如今錯上加錯,這樣的自己與當年的韓節又有什麼區別?!
這一刻,他的腦海內又浮現出那一幕情景:光線暈暗的臥房內,母親被一個陌生男人壓在身下,可那不是強暴,因為母親也在抱著他,甚至還在笑……
他好恨啊,恨不得將這對奸夫淫婦統統殺死,他更恨,那個男人居然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我跟你們是不一樣的,跟你們所有人都不一樣!
是以小小年紀的他便將自己封閉在隻屬於自己的世界,徹底與這個世界隔絕開來。原來一切都隻是他在自欺欺人,既是有血緣的父子,又怎會不一樣呢?!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韓離口中不住地唸叨著這三個字。
小籮滿臉懼色,顫聲道:“他……這是瘋了麼?”
“不,他隻是病了,而且病的不輕……”柳憶夕不顧小籮反對,邁步向韓離走去,又道,“韓離,原來你也是個病人,且比我病的更重,如此說來,你我二人倒真是挺合得來。”
韓離猛抬頭,瞪著她,吼道:“你不要過來!”
柳憶夕當真停下了腳步,說道:“韓離,我不能幫你麼?”
“你走,馬上給我走!”韓離咬牙切齒,聲嘶力竭。
“既然如此,那你來幫我吧。”說著柳憶夕又向他邁出一步。
韓離怒道:“你這個女人,是瘋了還是傻了,難道你不怕我再對你做那種事麼?!”
“怕,當然怕,可是怕又有什麼用?”柳憶夕道,“我媽媽就是這般死的,被那些男子輪流糟蹋致死的,當年親眼目睹這一切的我選擇了逃避,是以才會失去記憶,失去光明……可是那時我不過三歲而己,你告訴我,我還能怎麼辦?!”
韓離怔在當地。
小籮捂住了嘴巴,淚流滿麵,哭道:“水兒,不要再說了……”
“為何不能再說?我就是要說出來,隻有這般我才能麵對,才能將之戰勝!如此我才能變得更強,比所有人都強!”
說話間柳憶夕已走到韓離身前,那個最近的距離,呼吸可聞,然後,她居然踮起腳,吻在了韓離唇上……
韓離卻是一動不動,許久許久,終於,他伸臂擁抱住了她……
彼此相愛的男女,他們會擁吻;逢場作戲的男女,他們也會擁吻……可是他們呢,他們這般做又是為了什麼,是為了彼此治愈,還是為了彼此傷害?!
小籮滿臉通紅,她輕輕歎了一聲,退了幾步,轉身離開。
三
“如此一來,你豈非與李若遺一樣,無法再成為女媧了?”
化生樹下,兩人相擁在一起,韓離輕輕撫摸著柳憶夕那如瀑般散落的長發,歎息著說道。
柳憶夕躺在他懷中,睜開眼晴,輕笑道:“都是你這個小色鬼的錯,害得我好慘呢!”
韓離忙道:“當真沒有補救的餘地麼?”
“如今隻能走一步是一步了。”柳憶夕沉吟片刻,道,“你以為李若遺憑什麼認為自己可以參選女媧?”
韓離道:“原來真有第三個條件,那第三個條件到底是什麼?”
柳憶夕沒有回答,她伸手一指向樹梢上一片綠葉,笑道,“那片葉子甚是好看,離,你幫我摘下來。
韓離依言而行,驀然發現一事,喜道:“水兒,你能看見了?”
“能啊,這有什麼好稀奇的?”柳憶夕眼望韓離,笑道,“你一定很奇怪吧,十六年了,終於得以複明,我應該歡喜若狂才是。可是當我一覺醒來,看見了你,看見了這個世界,心中卻是無比寧靜的,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隻覺這一切的發生都是理所應當的。”
韓離笑道:“這正是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吧。”
“也許確是如此,也許隻是偶然,”說著她伸手撫摸韓離臉頰,笑道,“正如當日你我初見,儼然勢成水火,那時你可曾想到,你我會有今日麼?”
韓離沉默片刻,說道:“我曾想到過。”
柳憶夕伸手點他鼻子,笑罵道:“好你是個小色鬼,一見到美貌女子便魂不守舍,早早便想齷蹉之事,是也不是?”
韓離道:“你認為自己美過韓冰兒麼?”
柳憶夕哦了一聲,幽幽地道:“是啊,在你眼裏韓冰兒自然是最美的。”
韓離搖頭道:“不,你誤會了,在我眼裏韓冰兒隻是韓冰兒,她再美也與我無關。可是那一日見你,你讓我想起了自小思慕的未濟師姐,但我知道你絕對不是她,她也絕對不是你。如今我終於才明白,這些年來我都想錯了,未濟師姐隻是師姐而已,我要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你……”
若是換做其他男子說這樣的話,柳憶夕隻道是他甜言蜜語想哄騙自己而已,但韓離是不同的,她可以清晰得看見他眼眸中流露出來的情緒,那裏沒有半分虛假。
他也許真的喜歡過那位未濟師姐,但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種“喜歡”不過是對美麗溫柔的大姐姐的一種依戀罷了,而韓離又是個不世出的大傻瓜,自然是分不清愛戀與依戀的區別的。
直到今日,他遇上了自己,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吧。
柳憶夕心頭愉快極了,笑道:“你這悶騷葫蘆,終於肯說真心話啊。告訴姐姐,你本名叫什麼?”
“明離。”
柳憶夕驚道:“此話當真?”
韓離點頭道:“千真萬確。”
柳憶夕默然片刻,開口道:“離,從今往日,你我便是一體了,你若敢負我,拋棄我,柳憶夕在此發誓,定要讓你付出代價的,我說得出自然做得到。”
“彼此彼此。”韓離看著她,認真地道。
柳憶夕噗嗤一笑,道:“別人都是情話綿綿,山盟海誓,咱們怎得像彼此詛咒一般,好生不吉利呢。”
韓離一笑,沒再說下去,改口道:“你打算何時啟程前往點蒼山?”
柳憶夕不答,隻道:“離,再抱我一會兒好麼。還有,告訴我那個女人是誰?”
韓離一驚,奇道:“什麼女人?”
柳憶夕白他一眼,嗔道:“還敢在我麵前撒謊,這種事你居然這般熟練,定然不是第一次了,快告訴我那個搶先一步的女人到底是誰?!”
四
“韓離那小子居然不告而別。冰兒,你認為他會去哪裏,去找誰?”
韓冰兒不耐煩地道:“他要去哪裏,去找誰,與我何幹?小妹,你太愛多管閑事了”
韓歸妹歎道:“就當是我多管閑事吧,我覺得他是去找那柳憶夕了。冰兒,你覺得柳憶夕這女子如何?”
韓冰兒冷冷道:“什麼如何,她是好是壞與我何幹?”
“本來確實沒有關係,但韓離被她迷得昏頭轉向,可就有關了。冰兒,他怎麼說也是咱們韓家堡弟子啊,若他當真被那女子誘騙,你不怕他做出牽連韓家堡之事麼?”說到後來韓歸妹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韓冰兒沉吟道:“那柳憶夕確實城府極深,不過我覺得她至多隻是貪求女媧之位罷了,別無他求。”
韓歸妹道:“冰兒,你的想法何時變得如此簡單了,若她還有他求呢?”
韓冰兒沉默不語。
韓歸妹道:“冰兒,我覺得南詔國國內局勢十分複雜,咱們到了這般久,卻始終不見那南詔王露麵,按理說女媧選舉這麼大的事,就算當真全權托於柳旭處理,那南詔王身為一國之主,本該露麵才是。如今這樣,好像此事與他全不相幹一般,太也不合情理了。”他頓了頓又道,“我又收到一個消息,吐蕃國相馮尚傑巴達數日之前已返回吐蕃。”
“他回去了?”韓冰兒吃驚道,“難道他失蹤隻是假象?”
“恐怕確實如此。冰兒,你不覺得這事愈加蹊蹺了麼?女媧選舉在際,他也是南詔王邀請的觀禮嘉賓之一,何以忽然不告而別?”
韓冰兒沉吟道:“恐怕是他聽到一些對其不利的風聲,才會匆忙回國。但他畢竟是一國宰相,吐蕃代表,倉皇出逃必然有失國體,是以才會上演被人綁架這樣的戲碼吧……”
韓歸妹道:“女媧選舉一事其中必有巨大隱情,恐怕屆時將有始料未及的大事發生。冰兒,咱們真要去觀禮麼?”
正說話間,客房外有人進門,正是柒柒和石之明。石之明道:“時辰不早了,咱們該啟程前往點蒼山了。”
韓冰兒立身而起,向門外走去;韓歸妹見她決心已下,歎了一聲,當下跟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