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傳 第三十六章 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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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水兒,我們到家了。”
小籮扶柳憶夕進房,見她一言不發,本想說句寬慰她的話,卻又不知說什麼才好,暗罵自己嘴太笨了,連一句話都不會說。
柳憶夕道:“小籮,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那個……我……對不起……”小籮支支吾吾,卻是語無倫次。
柳憶夕笑了,說道:“傻丫頭,不要想太多,此事與你無關的。”
小籮哭道:“都怪我太笨了,不知道如何為水兒分擔,水兒應該怪我的。”
“是啊,你是挺笨的,我為什麼會有你這麼笨的丫頭呢,還讓你在我身邊待了十五年。”柳憶夕歎道,“所謂物以類聚,看來我也是挺笨的,如此咱們就算扯平了。”
小籮知她是在安慰自己,可是明明最該被安慰的人是她啊!
小籮一抺臉上淚水,笑道:“是啊,我們都笨死了。”
柳憶夕嗬嗬一笑,說道:“之前在人和客棧,那個聲音可是墨天伯伯麼?”
“是腳,隨他同來的還有墨笑癡和……”小籮忽然不說話了,好久才道,“……墨笑朱。”
柳憶夕笑道:“原來朱哥哥也來了。小籮,見到他你是不是歡喜極了?”
小籮麵紅如火,急道:“什麼歡喜啊,水兒你別胡說呢!”
柳憶夕哦了一聲,笑道:“原來你不喜歡他啊,那就好極了。朱哥哥性子儒雅,頗有爹爹的風範,與他那花癡哥哥完全不同,聽說他還長得也十分俊美,我是挺喜歡他的。”
小籮輕聲道:“你不要開玩笑啊,你若真喜歡他,為何一直不肯不接受他,你明明知道他對你……”
“小籮,幫我做一件事,”柳憶夕沒有再讓這個話題繼續下去,改口道,“幫我去打聽父親與墨天伯伯他們說了什麼,之後回來告訴我。”
小籮點了點頭,欲言又止,當下默不作聲,轉身出門。
柳憶夕叫道:“小籮,你等一等。”
小籮當即止步,轉身道:“水兒,你還有什麼吩咐麼?”
柳憶夕道:“這十五年來,咱們名為主仆,實如姐妹,你可知道?”
小籮一怔,然後她笑了,說道:“水兒,咱們不是一直都是好姐妹麼?”
柳憶夕哦了一聲,點頭道:“那你去吧。”
聽著小籮離去的腳步聲,柳憶夕坐在床榻上,喃喃自語:“好姐妹麼,是啊,如今的我也就隻剩下你了。”
二
“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做好!”
小籮一握拳頭,給自己打氣。她離開柳憶夕臥房,一陣小跑,穿過庭院,繞過知客堂正門,矮身行至後方窗下,一抬頭,便看見堂內柳旭的背影。
卻見他對麵那席上坐著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此人小籮見過一麵,乃是現任南詔大將軍兼兵曹長墨天,他身邊左右兩席另有兩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男子,相貌頗有幾分相似,隻是左首那個皮膚微黑,正是之前在人和客棧出現過的墨笑癡;至於右首那人卻是麵冠如玉,甚是俊美,猶是那雙眼眸,靜如止水,凝寧如玉,被他瞧上一眼,卻如沐春風,怡然而醉,隻是今日他的臉色並不好看。
小籮坐倒在地,一摸胸口,那裏跳得好快,再摸臉頰,已滾燙如火。
“小籮,見到他,你是不是歡喜極了。”
“從小到頭,朱哥哥的眼裏隻有你,小籮又算得了什麼呢?”
小籮輕歎一聲,坐在地上,發了一陣發呆。
這時卻聽堂內墨天豪聲笑道:“柳老弟,你入南詔也有二十個年頭了吧,生活習性也不改改,瞧你這房內布設,簡直與大唐國內無異。”
小籮一驚而醒,想到自己的職責,趕忙摒除雜念,凝神靜聽。
卻聽柳旭笑道:“墨大哥,你就不要為難小弟了,小弟生於大唐長於大唐,許多習性自是改不得的。”
墨天又自嗬嗬一笑,說道:“若換我是你,聽他人這種般說,早已暴跳如雷了。以你的武學修為,放眼當今天下,誰人可敵。老哥我才讓兩個沒用的兒子拜你為師,而你卻總是這般謙卑,不識得你的人隻道你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軟弱書生,文柳武墨,老哥真為你感到不值。”
柳旭笑了笑道,說道:“墨大哥遠到而來,該不會隻為取笑老弟吧。”
墨天朗笑道:“不妨你來猜猜老哥我此行的目的為何?”
柳旭道:“墨大哥可是為吐蕃國相失蹤一事而來麼。”
墨天沒有回答。
墨笑癡接口道:“師父,小徒這些日來一直派人打探此事,就在昨日,小徒收到一個驚人消息。”他頓了頓,又道,“據聞那吐蕃國相馮尚傑巴達已回到吐蕃國內,且毫發未傷。”
柳旭吃驚道:“竟有此事?”
墨天道:“柳旭老弟,這些年你勤理內政,對邊疆之事卻是有些疏忽了。那馮尚傑巴達偷偷回國之後,吐蕃在我與國相臨之地聚集了許多兵馬,日夜操練,恐有所圖。”
柳旭驚道:“南詔吐蕃早已簽定盟約,莫非他們竟是要違約犯境不成?”
墨天又不說話了。墨笑癡道:“戍守邊境的將領曾發兵試探,對方卻不戰自退,恐怕對方的目的並非犯境,侵入我國。”
柳旭沉吟道:“不是犯境便是守疆,莫非他們竟覺得我南詔要對他們不利,難不成與馮尚傑巴達偷偷返國有關?”
墨天道:“老哥我已數月未見國主了。柳老弟,你一直在他身旁,可曾發覺什麼古怪之事麼?”
柳旭搖頭道:“我離開太和城亦有一些時日,不曾見到國主。墨大哥,莫非你覺得此事與國主有關?”
墨天哈哈一笑,說道:“我隻會打仗,這種事可不懂的。不過我看國主年紀輕輕,初登大位,胸中必有鴻圖,且這些年來我南詔國力日盛,當真要出兵,你才叫一個號。老哥我可是好些年沒打仗了,刀都快鏽了。”
柳旭皺眉道:“墨大哥怎可說出這種話來,莫非忘了先帝遺言麼?”
“自然記得,不就是休養生息麼,”墨天歎道,“你們漢人有句話說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當今國主若真想有些動作,我們做臣子的又能如何?”
柳旭道:“看來我需得盡快見到國主,闡明此事利害了。”
墨天起身道:“如此,老哥我陪你一同去。”
柳旭躬身道:“那便有勞墨大哥了。”
墨天握住他手,笑道:“你我兄弟出生入死多年,何必說這種話呢!”說著在他掌心拍了拍。
“墨天,你!”柳旭臉色大變,他掌心虎口不知何時被刺入一枚細針,黑色的血流出,卻是針中藏有劇毒!
墨天歎道:“此非我意,隻怪你武功太高,要殺你,老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啊。”
“是……國主的命令麼。為什麼,這是為什麼?!”柳旭勃然大怒,一掌拍出,墨天接了一掌,頓時被擊飛,重重撞在地上,口噴鮮血,他叫道:“癡兒,朱兒,還不快快動手!”
墨笑朱怔在當地。
墨笑癡叫道:“小朱,如今不是顧念師徒之情的時候,不是他死便是我亡,還不快快動手!”說著己赴將上去。
柳旭狂怒道:“就憑這兩個小子,也想殺我!”當下又是一掌拍出,然而就在此時,他隻覺體內一陣翻江倒海,真氣居然提不上來,嘔了口黑血在地。
墨天大聲道:“此毒製人內息,方才你強行運功傷我,中毒愈深,再行運功,隻怕會變成一個廢人,我勸你還是束手就擒吧。”
柳旭咬牙切齒,怒不可遏,如此毒傷發作愈快,終於不支,昏倒在地,
窗外的小籮看得心驚膽顫,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終於鎮定下來。她此時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快快帶柳憶夕離開。
當下她趁堂內三人不備,悄悄退了幾步,轉身便跑。
墨笑癡叫道:“外麵有人,不是小籮就是柳憶夕!”
墨天沉聲道:“今日之事,絕不可傳出去,此地一活口都不能留!”
墨笑癡點頭稱是。
墨笑朱道:“我去追她們。”
墨笑癡道:“小朱,從今往後,墨柳兩家將成死敵,你可明白?”
墨笑朱一怔,半晌後才點了點頭。
待他出門而去,墨笑癡道:“爹爹,你真要殺柳旭麼?”
墨天歎道:“事到如今,咱們還退路可走麼?”
墨笑癡看著柳旭,猶豫道:“爹爹,我……”
墨天歎道:“畢竟多年師徒,我不怪你,我來動手吧……”
墨笑癡將短劍遞了過去。
墨天接過短劍,歎道:“柳旭啊柳旭,你常說一個人武功再高,也鬥不過陰謀詭計,這話我一直是不信的,如今卻是不得不信了。”說罷揮劍刺落。
就在此時,墨天身後有個人影立起……
三
目睹突變,小籮心慌意亂,滿腦裏都是柳旭倒地的場景,她心頭閃過一個念頭:“老爹他死了麼,那水兒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腦海中雖己亂作一團,但她腳下不敢停,向柳憶夕的所在的臥房飛奔而去。
就在此時,一個人忽然出現在她麵前,攔住了她去路。
小籮抬頭一看,不由一欏,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
“小籮,你見到他一定歡喜極了吧。”
柳憶夕玩笑中的那個男人此時就在她眼前,換作平日,就算與他對上一眼,小籮都會麵紅耳赤,羞澀難當的。
因為他是她心目中的那個人啊,在無數個夜裏無數次想念的那個人啊!
而今他就在站在自己麵前,如此之近的距離,他望著自己,目光是如此的溫柔。
墨笑朱微笑道:“小籮,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壞蛋,騙子,你這個騙子!”小籮尖叫著,淚水湧出,滑落麵龐。
墨笑朱一怔,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言語。
小籮叫道:“什麼別來無恙,你不是來殺我滅口的麼,還來這般惺惺作態!”
墨笑朱微微低頭,默然不語。
“我現下就去找水兒,將我看到聽到的一切都告訴她,說你,還有你哥你爹,都是卑鄙無恥的陰險小人!”
墨笑朱一陣激動,叫道:“我不是這樣的人,我……”下麵話許是因為底氣不足,低了下去。
小籮盯著他,這個男子,這張臉,打她第一眼看見時便不曾忘記,日夜思念,而今她更要牢牢記住,這是一張仇人的臉。
墨笑朱歎道:“小籮,我不想傷你,你跟我走。”
小籮冷笑道:“墨笑朱,你這個虛偽之人,你殺了我吧!”
墨笑朱顫聲道:“你莫要逼我!”
小籮閉目領死。
墨笑朱雙拳緊握,渾身發抖,忽然間,像是了泄了氣般,他垂下雙手,黯然道:“你走吧……”
小籮睜開眼睛,吃驚道:“你真要放我走?”
墨笑朱不耐煩地道:“你若不想死,就快點走!”
“朱哥哥,對不起,方才我這般說你……”小籮向他鞠躬行禮,當下腳下不停,越過了他,快奔而去。
墨笑朱不禁仰天長歎。
四
房內,柳憶夕坐立難安,快半個時辰了,小籮還沒回來,會有什麼事發生麼?
忽聽門外腳步聲響,柳憶夕才坐下,立時站起,摸索著向房門口走去,旋即聽得開門聲響,那人進門了。
“水兒,我回來了……”
是小籮,但聽她說話,卻是帶著哭腔,看來是預感對了。
柳憶夕忙道:小籮,外邊發生了什麼事?
“老爺,他,他給人害了……”當下小籮將自己在知客廳窗外的所見所聞一一說了。
柳憶夕驚駭萬端,呆在當地,刹那間腦海中一片混亂。
不行,我要振作,我還有許多事要作,決不可以垮在這裏!
柳憶夕鎮定心神,說道:“看來墨天父子早有預謀,父親武功雖高,但從來防不得小人……”她頓了頓又道,“小籮,不要哭了,墨天父子定然不會放過我們的,恐怕轉瞬就到,咱們必需盡快離開此地。”
小籮可沒她這般冷靜,哭道:“連老爺都遭了毒手,咱們要怎麼辦啊!”
“放心啊,還有我呢,”柳憶夕笑著摸了摸小籮頭頂,又道,“若父親當真遭了不測,咱們更要活下去為他報仇的。”
“是的,水兒你說的不錯,”小籮一抹眼淚,說道,“那咱們走吧。”
小籮緊握柳憶夕的手,帶她出門。
柳憶夕道:“墨天父子定已將前門後天均堵死,咱們從側門走。”
側門外是一條荒野小徑,時近子時,天地一片漆黑,因為害怕被發現,小籮不放提燈,隻能在黑暗裏摸索著前行。
又行約摸半裏之地,小籮見前方忽然有光亮,不由嚇了一跳。
柳憶夕道:“發生了什麼事?”
小籮道:“有人過來了,咱們往草叢裏躲一下。”
柳憶夕點點頭。
“隻是三兩個軍卒而已,”小籮見他們去遠,鬆了口氣,又道:“他們走了。”
她正要出來,卻被柳憶夕一把拉住,卻聽她輕聲道:“再等一忽兒。”
果然沒多時,那幾個軍卒又轉了回來,確定此地真的無人,方才離開。
二女小心翼翼地出了草叢,揀僻靜之地而行,沒多時行至城內街上,光亮之地。
小籮左顧右盼一陣,不見有人,說道:“姐姐,咱們如今要往哪裏去?”
柳憶夕沉吟片刻,說道:“找人幫忙。”
“找誰啊?”小籮想起一人,說道,“你還想去找那個韓離麼,可是那日他們韓家堡之人均傷得不輕,這些日應該都在人和客棧靜養,還肯幫我們麼?”
柳憶夕想了想,又道:“小籮,我打算即日起程,前往女媧神殿。”
小籮喜道:“對啊,還有三位長老呢,尤其是水長老姐姐,她一定會幫我們的。”
“隻要我能成為下一任女媧,一切事情都好辦了。”柳憶夕露出堅定的神色。
“下一任女媧,柳妹妹,你的誌願著實不小啊!”
說話聲中,一人從黑暗裏走出,走到光亮下,露出麵容,赫然正是墨天長子墨笑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