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睜開眼，手指還搭在桌沿，節奏未亂。他坐直身體，關掉房間主燈，隻留台燈一盞。手機屏幕亮起，是條新短信：“趙總誠邀共進晚餐，地址稍後發送。”號碼陌生，但格式熟悉——那種不帶稱呼、直接發指令的語氣，隻有地下錢莊的人才用。
    他沒回，把信息複製進加密文檔，標記為“高危接觸”。然後起身去衣櫃，取出一套深灰西裝換上。內袋插好三支鋼筆，一支計算用，一支簽字用，一支壓在最底，誰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的。他照了下鏡子，領帶打得一絲不苟，臉上看不出情緒。
    第二天早上九點整，手機震動。
    係統彈出今日情報：“趙天虎地下錢莊A區3號包廂配備全景麥克風及紅外成像攝像頭，音頻實時同步至隔壁監控室。”
    陳默看完，刪掉記錄，打開地圖搜索城東老金融巷。那裏曾是民國銀行金庫所在地，後來被改造成私人會所。他記下出口位置、電梯分布和通風管道走向，畫了張簡易結構圖，存入離線設備。
    晚上六點五十分，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巷口。
    陳默下車，步行五十米。門麵不起眼，一塊銅牌掛在牆上，寫著“彙通典當”四個字。他拿出一張黑卡遞過去，門童檢查後點頭，引他走進側門。
    電梯下行三層，空氣變冷。金屬門打開，眼前是一條長廊，牆麵貼著暗紅色木紋板，燈光昏黃。盡頭那間包廂門開著，裏麵傳出低沉的笑聲。
    趙天虎坐在主位，穿真絲唐裝，左眼刀疤在光線下格外明顯。他抬頭看見陳默，站起身，笑容拉開。
    “你能來，我很高興。”
    陳默走過去，兩人握手。趙天虎的手掌粗糙有力，戒指蹭過他的皮膚，有點涼。
    “地方挺隱蔽。”陳默說。
    “安全第一。”趙天虎拍他肩膀，“請坐。”
    圓桌已擺好六副碗筷，但隻有他們二人入座。侍者端上兩杯威士忌，杯壁結霜。陳默沒動酒，隻輕輕晃了下杯子。
    “昨天那三家公司的事，我聽說了。”趙天虎開口，“運氣不好。”
    “市場就是這樣。”陳默淡淡地說，“有人賺，有人賠。”
    “但我查了資金流。”趙天虎盯著他，“太準了，像是提前知道結果。”
    “那你應該去告證監會。”陳默笑了下，“或者問問你自己賬上是誰動的手。”
    趙天虎沒生氣，反而笑出聲。“我就喜歡你這脾氣。不躲不逃，敢說話。”
    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舉起來。“以前是我誤會你了。今天這頓飯，是道歉，也是合作的開始。”
    陳默舉杯碰了一下，喝了一口。酒很烈，順著喉嚨燒下去。
    接下來二十分鍾，兩人聊了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天氣、股市行情、最近幾場拍賣。趙天虎幾次試探性地問起陳默的資金來源，都被他輕描淡寫擋回去。
    直到一道燉魚端上來，趙天虎放下筷子。
    “我有個項目。”他說，“跨境結算通道，專做東南亞數字貨幣兌付。牌照已經拿到，就差啟動資金。”
    陳默看著他。
    “你說的是越南那邊那個殼公司？”他問。
    趙天虎眼神一閃。“你知道？”
    “聽說過一點。”陳默從口袋掏出手機，解鎖屏幕，調出一段界麵截圖，“是不是這個係統？後台測試版我看過。”
    趙天虎湊近看，眉頭皺起又鬆開。“你動作很快啊。”
    “小項目，練手用的。”陳默收回手機，“月回報率大概三十，不過得走RMB通道出境，再轉新加坡OTC市場。幹淨利落。”
    趙天虎沉默了幾秒，突然笑起來。“你早就在做了？”
    “剛起步。”陳默夾了一筷子魚肉，“你要有興趣，可以一起搞。反正魔都的錢，夠我們分十年。”
    趙天虎盯著他看了很久，終於點頭。“好。明天我就調五百萬進去。先試水。”
    陳默沒拒絕，隻是舉起酒杯。“合作愉快。”
    這一杯，兩人喝得幹脆。
    飯局結束時接近八點半。趙天虎親自送他到電梯口，臨別時再次拍他肩膀。
    “以後常來坐。”
    “有機會一定。”陳默走進電梯，按下上升鍵。
    門關上前，他看見趙天虎站在原地沒動，嘴角掛著笑，但眼神冷得像鐵。
    電梯上行，陳默臉上的表情一點點褪去。他掏出手機，打開預警程序，設定一條新規則：若趙天虎賬戶向任何越南或新加坡關聯賬戶轉賬超五百萬，立即觸發警報並自動備份交易路徑。
    走出大樓時夜風撲麵。他沒叫車，沿著街邊步行。路過一家便利店，進去買了瓶礦泉水，用現金付款。出門後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把空瓶扔進垃圾桶。
    他拐進另一條街，確認身後無車尾隨，才停下腳步，靠在牆邊喘口氣。
    剛才那頓飯，每一句話都在演。他知道趙天虎不信什麼和解，這場宴請就是個套，等著他露破綻。可現在，套被人反套了。
    他低頭看了眼手表，九點零七分。
    係統今日情報已完成使命，明日九點才會更新。他需要等，也需要準備。
    回到家已是十點。他先檢查門窗是否鎖好，再斷開所有聯網設備，隻留一台離線電腦開機。插入U盤，調出方婷給的那份黑料文件，重點翻看其中關於趙天虎海外賬戶的部分。
    十幾分鍾後，他找到一條線索：一個注冊於開曼群島的基金平台，名為“南星資本”，近三年接收過來自虎嘯資本的七筆大額注資，總額超過兩億。
    而這個平台，恰好支持數字貨幣結算業務。
    陳默眯起眼。他記得自己給趙天虎看的那個偽造後台界麵，服務器IP地址正是指向開曼地區。
    也就是說，趙天虎不僅信了那個假項目，還會用自己的海外渠道去驗證真假。一旦發現匹配，就會加大投入。
    他關掉文件，新建一個文檔，標題寫上：“虛假項目·資金引流路徑”。
    開始列計劃：
    一、通過匿名方式，在境外論壇發布“南星資本即將上線人民幣兌換通道”的消息；
    二、偽造一份內部合作協議掃描件，流出到趙天虎能接觸到的情報網；
    三、等待對方主動加碼，再配合監管舉報其非法跨境資金流動，完成致命一擊。
    做完這些，他合上電腦，走到窗邊。掀開窗簾一角，樓下街道安靜，路燈下偶爾有行人走過。
    他鬆開手，布料垂落。
    轉身回到書桌前，拿起溫色鋼筆，在便簽紙上寫下幾個名字：趙天虎、南星資本、越南賬戶、OTC通道。
    筆尖劃過紙麵，發出沙沙聲。
    寫完，他把紙條折好，放進保險箱最底層。
    這時手機震動。
    是一條銀行通知：賬戶新增入賬三百零二萬元，來源標注為“證券投資收益”。
    他沒點開詳情，直接鎖屏。
    然後躺到床上，閉上眼睛。
    房間裏隻剩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傳來一聲汽車鳴笛。他睜開眼，沒有起身，也沒有開燈。
    手指慢慢握緊床單。
    第二天上午九點，手機準時彈出新情報：
    “趙天虎將於中午十二點，通過第三方支付平台向”南星資本”注資一千萬元，名義為”技術合作預付款”。”
    陳默看完，起身穿衣。
    他穿上那件優衣庫白襯衫，外搭深色夾克。出門前最後看了一眼保險箱。
    鑰匙插在鎖孔裏，沒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