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回到酒店時，天已經全黑。他把外套掛在門後，沒開大燈，隻按下床頭一盞台燈的開關。屏幕亮起，時間是十點零七分。他坐在桌前，打開筆記本，調出昨晚拍下的幾張照片。
其中一張是王清瑤和那名港商交談的畫麵。男人五十歲上下，穿深色唐裝，手裏捏著一串檀木珠。陳默放大圖像，看清了對方左腕上的表款——百達翡麗5146，老款，市價在兩百萬左右。
這人不是普通合作方。
他記下名字：林兆坤。
但係統沒有反應。他知道，真正的線索還沒出現。
第二天早上九點整，手機震動了一下。一條新情報彈出：
“三日後，港商鄭先生合作企業將因資金鏈斷裂債務爆雷。”
陳默盯著這句話看了五秒。鄭先生？不是林兆坤？
他立刻翻查資料庫，發現業內有兩位知名港商姓鄭。一個在地產，一個做跨境貿易。前者三年前破產，後者仍在活躍名單上。答案隻有一個。
鄭文斌，四十一年齡，主營東南亞物流與離岸製造，常駐新加坡，近期來滬洽談新能源項目合作。
陳默撥通方婷的加密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接通。對方語氣冷淡：“說事。”
“我要鄭文斌助理的公開郵箱。”他說，“換一次情報。”
“哪個鄭？”
“做跨境運輸的。上周剛進魔都。”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你拿什麼換？”
“趙天虎的錢，正通過越南地下錢莊洗向迪拜。路徑我有截圖。”陳默說，“你可以驗證。”
又是一段停頓。然後聽見敲擊鍵盤的聲音。
“郵箱是
[email protected]。別用真名聯係。”
“明白。”
掛斷後，陳默新建一封郵件。發件人欄填上“香港恒信會計師事務所風控部”，標題寫：“關於貴司合作方財務風險的緊急提示”。
正文列出三項內容：
一、合作公司第三季度經營性現金流為負八千三百萬元，同比下滑百分之六十二；
二、抵押資產中三處廠房估值虛高，實際評估不足申報值的六成；
三、主要擔保人周某已於上月被法院列入失信名單，案號可查。
每條後麵附帶一個政府公示平台鏈接。都是真實編號，數據來源合規。
發送時間設為淩晨三點。這是企業高管查看郵件的高峰時段。
接下來兩天，他沒再動作。
第三天中午，手機收到一條未標記號碼的來電。他按下接聽，不說話。
那邊傳來一個低沉男聲：“你是誰？”
“能幫你止損的人。”陳默說。
“你怎麼知道合同還沒簽？”
“第五條補充協議裏，連帶責任條款寫得不完整。”他說完就掛了。
下午四點，對方回電。這次直接約見麵。
地點是浦東一家私人會所，在三十樓，靠江。陳默提前半小時到，走消防通道上樓，確認出口位置。進門時不帶包，身上隻有身份證和一支簽字筆。
鄭文斌坐在窗邊，六十歲模樣，頭發花白，穿著灰色中山裝。旁邊站著一名保鏢模樣的年輕人，寸頭，手臂粗壯。
“坐。”鄭文斌指了下對麵椅子。
陳默坐下，雙手放在膝上。
“你說的風險，我已經讓人查了。”鄭文斌看著他，“三項都屬實。但我更想知道，你怎麼拿到這些信息的？”
“我不解釋來源。”陳默說，“我隻告訴你結果。”
“那你想要什麼？”
“什麼也不要。”陳默說，“我隻是想讓你記住這個時刻。如果以後還有類似情況，讓我第一個知道。”
鄭文斌眯起眼。“你不圖回報？”
“圖的是機會。”他說，“一個參與更高層級決策的機會。”
老人沒動，手指輕輕敲著桌麵。
“你能預測多久之後的事？”
“三天內最準。”陳默說，“再遠要看變量。”
“那你說，我下一步該做什麼？”
“終止合同。”陳默說，“資金轉短期避險資產，貨幣基金或黃金ETF。等風頭過去再看。”
“要是我不聽呢？”
“那你明天就會看到新聞。”他說，“那家公司申請破產重組，你的兩億預付款會被凍結至少六個月。”
鄭文斌盯著他看了很久。
最後起身走到牆邊，拿起茶幾上的座機撥了個號。
“取消簽字。”他對電話說，“所有款項暫停劃轉。按原計劃執行B方案。”
打完電話，他轉身回來，臉上神情變了。
“我做了三十年生意，第一次有人在我決定前說出結局。”
陳默沒回應。
“你不怕我說出去？”鄭文斌問。
“你說出去也沒人信。”陳默說，“他們會說你神經過敏。”
老人笑了下。
“有意思。”
他從西裝內袋取出一張卡。純黑色，金屬材質，沒有任何標識。
“這是我私人信托的接入憑證。”他說，“全球七家銀行認卡不認人。它不在任何係統登記，也不聯網。刷一次，自動觸發資金調度指令。”
陳默接過，卡片冰涼。
“你不用它，它也在那裏。”鄭文斌說，“但它能帶你進一些門。”
陳默點頭。
“下次危機會來得更快。”他說。
“你意思是，還會有下一次？”
“不是有沒有的問題。”陳默說，“是你會不會準備好的問題。”
鄭文斌看著他，眼神認真起來。
“你還知道別的事嗎？”
陳默站起身，把卡收進口袋。
“我知道你現在還不該問這些問題。”他說，“等你知道什麼時候該閉嘴，你就真的安全了。”
他轉身走向門口。
背後傳來聲音：“你還會來見我嗎？”
陳默停下腳步，沒回頭。
“當你真正需要我的時候。”他說，“我會比你想的更快出現。”
門關上前，他聽見老人低聲說了句什麼。
但沒聽清。
走出大樓時，天已擦黑。他沒叫車，沿著江邊步行一段，拐進地鐵站。過閘機時，把那張黑卡放進左褲兜，右手插在外套口袋裏，握住了鋼筆。
筆身溫熱。
他在車廂角落站定，眼睛盯著車門上方的路線圖。
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係統提示音。
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情報還在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