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把紅色鋼筆插進西裝內袋，動作很輕。筆帽朝上，貼著胸口的位置。他站起身，走到牆角的衣櫃前，拉開櫃門。裏麵掛著一套深灰色的定製西裝，是三年前為了參加父親葬禮買的，之後再沒穿過。
    他脫下優衣庫襯衫，換上白襯衣，係好袖扣。領帶選了藏青色，沒有花紋。鏡子裏的人臉還帶著疲憊，但眼神已經變了。
    手機放在桌上，屏幕亮著。銀行那條短信還在：賬戶餘額超二百萬，觸發VIP服務權限。
    他沒多看，抓起車鑰匙出門。
    樓道裏燈光昏黃，腳步聲回蕩。他沒坐電梯，一步步走下六樓。推開單元門，冷風撲麵。天空陰著，空氣裏有雨後的濕氣。
    他步行十分鍾到了地鐵站，換乘兩趟，抵達城西二手車市場。門口停著幾輛展車，銷售人員站在店外抽煙。
    他直接走進大廳，找到那輛標價二十八萬的二手奧迪A6L。黑色，裏程七萬公裏，保養記錄齊全。他沒試駕，掏出身份證和銀行卡，說全款提車。
    工作人員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笑著去辦手續。
    四十分鍾後，他握著新車鑰匙走出門店。車子從車庫開出，他坐進駕駛座，把舊背包扔到後座。車載時間顯示：下午三點十七分。
    他發動引擎，導航設回出租屋。
    回到小區時天已擦黑。他把車停在樓下空位，熄火。抬頭看了眼自己住的那扇窗，窗簾拉著。他沒急著下車，坐在車裏打開手機，點進朋友圈。
    拍照，拍下車鑰匙，背景是方向盤上的車標。上傳，配文兩個字：“換個代步。”
    點擊發送。
    不到三分鍾，微信震動起來。有人點讚，有人評論。
    他退出朋友圈，點開一個群聊——“原部門離職交流群”。這個群存在半年了，成員三十多人，全是被裁的同事。他之前從沒發過言。
    他把證券賬戶截圖發了進去。持倉頁麵清楚顯示：XX股份，持有數量12700股，當前價漲停，總資產2,400,158.67元。交易記錄隻保留最近一筆買入，其餘已手動隱藏。
    發完就退了出去。
    手機剛放下，群裏消息就開始刷屏。
    李陽第一個跳出來。
    “臥槽？這數字是不是多寫了個零？”
    沒人接話。
    隔了半分鍾，他又發一句：“陳默你中彩票了？還是家裏拆遷？”
    還是沒人說話。
    陳默盯著屏幕，手指不動。
    李陽繼續打字：“現在誰還信全倉幹一股能翻二十倍？你這不是炒股，是賭命。要真賺了這麼多，怕不是監守自盜？”
    他直接@了陳默。
    “哥們，說實話，你到底怎麼搞的？”
    群裏的氣氛一下子變了。有人開始冒泡。
    “就是啊，這漲幅太邪門了。”
    “我表哥在證券公司，這種票一般都有內幕。”
    “陳默以前就是寫代碼的，又不碰盤，哪來的消息渠道？”
    一條語音彈出來，是李陽的。五秒，點開。
    “老陳，咱們共事三年，你也知道我脾氣直。你要真是靠本事賺的，我服。但你要是因為什麼不該碰的東西發財，趁早收手。別到最後人財兩空。”
    語音放完，群裏安靜了幾秒。
    接著又有人發了個捂嘴笑的表情。
    陳默沒回複。他重新打開證券APP，確認XX股份依舊封死漲停，買單一動不動。然後截了最新持倉圖，再次發進群。
    文字隻有一句：“昨天買的，今天還在。”
    發送。
    他沒等回應，退出微信群，關閉微信。
    手機擱在桌上，屏幕朝下。
    窗外夜色漸濃，遠處高樓亮起燈。他坐在床邊，沒開大燈，隻留一盞台燈。手裏捏著那支藍色鋼筆，輕輕敲著桌麵。
    第二天早上八點五十九分，他坐在書桌前，手機平放。
    九點整。
    屏幕自動亮起。
    一條新通知彈出：
    【三日後，XX古董拍賣會將現明代官窯真品，起拍價8萬元，最終成交價不低於90萬元】
    他盯著這條信息，三秒後解鎖手機，打開瀏覽器搜索“XX古董拍賣會”。
    官網跳出，時間地點都對得上。三天後，在市會展中心舉行，品類包括明清瓷器、字畫、玉器。他快速翻到拍品目錄，輸入關鍵詞“明代”“青花”，找到編號307號的拍品：明成化青花纏枝蓮紋碗，起拍價八萬。
    描述寫著“來源清晰，傳承有序”。
    他記下編號和時間，關掉網頁。
    打開銀行APP，進入資金管理界麵。賬戶總金額2,400,158.67元。他劃出五十萬，轉入一個新建的子賬戶，備注欄填寫：“文化類資產配置”。
    做完這些，他合上手機，起身走到衣櫃前，把西裝外套取下來，掛到衣架上。轉身看見桌上那支紅色鋼筆，還插在西裝內袋。
    他拿了出來，擰開筆帽，往筆記本上寫字。
    “目標：307號拍品。”
    “預算：最高九十萬元。”
    “出手時機：競價階段，最後一分鍾。”
    寫完合上本子。
    他重新坐回桌前，打開電腦，下載拍賣會電子圖錄。PDF文件加載出來，他一頁頁翻看，重點標記了幾件可能被低估的物件。
    看到一半，微信提示音響了。
    還是那個離職群。
    李陽又發話了。
    “陳默你真不說來源？”
    “大家都想知道你怎麼知道那隻垃圾股會重組。”
    “新聞早上八點半才發，你十四點五十八分就全倉進了，差一分鍾收盤。你當我們都傻？”
    他沒點開，也沒回複。
    李陽繼續打字：“你要是有路子，帶兄弟一把不行？咱們好歹同事一場。”
    沒人附和。
    過了幾分鍾，他又發一句：“不會真是偷公司數據了吧？小心吃官司。”
    陳默終於回複。
    文字很短：“新聞早上八點半發的，你沒看？”
    發送完，他第三次退出群聊。
    這次，他徹底關閉了微信通知。
    房間裏安靜下來。隻有電腦風扇轉動的聲音。
    他轉頭看向窗外。陽光照進來，落在桌角。手機靜靜躺著，情報提示還在屏幕上。
    他伸手把它按滅。
    下一秒，又亮了起來。
    不是係統通知。
    是一條銀行短信。
    “尊敬的客戶，您已滿足我行私人銀行客戶標準，專屬經理將在近日與您聯係。”
    他看完，鎖屏。
    把手機放進西裝內袋，緊挨著那支紅色鋼筆。
    他站起身，走到鏡子前整理領帶。動作平穩，呼吸均勻。
    桌上的電腦還開著，拍賣圖錄停留在第37頁。
    一隻青花小碗的特寫照片填滿屏幕，邊緣有一道細微的裂痕，幾乎看不見。